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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快午時了,裴夫人來找裴決時,聽說他在書房關了一晚上,擔心他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於是推開了門。

桌上有一隻空的酒罈,而桌上地上,卻鋪滿了宣紙,紙上畫著的都是同一個人。

有精細的,有粗略幾筆的,從一筆一畫的小心描繪,再到筆觸狂亂,顯示著作畫之人心緒越來越不穩定,但畫中人卻皆是傳神,一哭一笑,栩栩如生。

裴決還趴在桌上睡著,身上都是酒氣。

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有一次守歲時陪著裴父喝了兩杯水酒,人就有些暈乎了,從那以後他便再也沒碰過酒。

裴夫人去撿地上的畫,每多撿一張,臉色就更複雜難看,到最後指尖顫抖,甚至拿不住那薄薄的宣紙。

她太了解他的兒子了,說好聽點是冷靜穩重,說難聽點,就是天生的冷漠無情,曾經有個蘇岑能讓他多些生氣,她倒也樂見其成,倒也開心,但這畫中所代表的情感,已經決不再是一個哥哥對弟弟了。

「蘇岑來漸安了?為什麼我不知道!」裴夫人眼神凌厲地看向小陵。

小陵看著一向溫柔和善的裴夫人突然如此嚴厲,也不知為何,只能如實答道:「昨日剛走,就來了七日。」

七日?只有七日?

就能讓他壓抑醉酒,一晚上畫了這幾十張的畫作!

「他們見面了?說了什麼?還做了什麼?」

小陵如實答道:「沒有,小候爺好像不想公子看到他,一直躲著,公子也會去看小候爺,但沒讓小候爺發現,也不讓我告知任何人。」

裴夫人聽到他的話像是鬆了一口氣,眼神稍霽,但突然間又無比悲痛起來。

她叫醒了裴決,連梳洗的時間都沒有給他,直接將人帶到了裴家的祠堂,連個蒲團都沒有,就讓他直直地跪倒了冰冷的地磚之上。

小陵想要去勸,卻被裴夫人趕了出去,關上了祠堂的門。

等門再開,他再進去的時候,裴決頹喪地跪在那裡,他的身邊,是一根折斷的戒鞭,整個背上衣裳已經爛了,鮮血淋漓。

他卻一聲不吭,整個人都仿佛被抽光了力氣一樣,毫無生氣,他盯著面前正在燃燒的火盆,火盆中的東西已經燒得差不多了,而他眼中的某些東西似乎也要被火燒乾淨了。

小陵跟著裴決這麼久,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裴決,他直覺到那似乎對公子來說非常重要,於是在裴夫人走了之後,他將裡面沒有燒完的這些搶了出來。

蘇岑一張張看著手上的畫作。

這是十五歲的他,是他偷偷跑去看裴決的那一次。

畫卷許多都只剩一半了,就像當時焦灼又苦澀的回憶,而剩下的這幾張也多是一臉的愁苦和裴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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