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身侧的谢迎鸢听到了,以为她胆怯,替她说出来:“表妹说当年姑母多次给您写信祝寿,但一直没收到回信!”
刚说完就被谢二夫人暗暗掐了一把,谢迎鸢这才想起母亲说过,大姑母那些旧事是谢府忌讳,忙抿嘴噤声。
对面的云氏望向崔寄梦,眼中意味深长,很快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谢老夫人顿住了,许久,才撑着拐杖,含着泪颤巍巍立着,喃喃道:“怎么会,可我们一封也未收到,否则……娘怎么舍得不给你回信!”
老人悲痛交加,赵姨母忙上前宽慰,“许是那几年西南边陲战事纷扰,书信丢失了,母亲,姐姐与您母女连心,定能谅解的!她若有知,也不愿您难过……”
众人忙附和着安慰,谢迎鸢机灵,看向赵昭儿:“昭儿表妹手里卷轴是新作的丹青么?可否让我们一饱眼福!”
一句话把大伙注意力都吸引了去,连谢老夫人也收起悲伤,颇为期待。
赵昭儿谦虚道:“回外祖母话,并非丹青,是给您誊抄的佛经。”
谢老夫人高兴收下,朝坐在角落里的谢泠舟招手,“团哥儿,你懂佛理,来给祖母说说,这上头讲的都是些什么?”
团哥儿……
崔寄梦抿着嘴忍俊不禁。
不食人间烟火的大表兄,竟也有这么一个亲切的小名。
她躲在众人身后用袖子掩着嘴偷笑,觉得不妥又极力把笑憋回肚子里。
谢泠舟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劳烦表妹,借过。”
崔寄梦愕然回头。
大表兄正居高临下,微低着头瞧了她一眼,眼里似有些兴致盎然。
但更像是在……警告?
她蓦然记起幼时顽皮,有次说夫子两道胡子像鲶鱼被当场逮住,当时夫子也是这般,冷不丁出现在身后,寒着脸阴仄仄问:“老夫当真这么像鲶鱼?”
大表兄比夫子还要可怕,崔寄梦露了怯,头低得鹌鹑似的,乖乖避让。
谢泠舟澹然的目光扫过她发顶,神色无波,到了谢老夫人跟前,接过卷轴扫一眼,“祖母,此乃晚辈为长辈祈福的经文。”
说罢奉还卷轴,欲找借口离去,被谢老夫人看穿了,“这就没了?说完了?”
谢泠舟默认了。
“打住,别给我扯什么公务繁忙,别以为祖母不知道你今日休沐!”老夫人先发制人,不悦咕哝道:“你这孩子,哪儿哪儿都好,就是性子太淡了些!成日独来独往,家中弟弟妹妹都快认不得你了!”
说着指着崔寄梦问他:“你怕是连崔家表妹来了都不知道罢?”
谢泠舟垂眸不语,指尖微动了动,收拢掌心,试图将那团看不见的柔软白腻,连同那些梦境,一道赶出去。
老夫人本是随口数落,她身侧赵昭儿却倏然抬眼,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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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泠舟,又不动声色错开视线放到崔寄梦身上。
崔寄梦正在后头看戏,没想到大表兄这般矜贵的人,也会像她一样,被祖母训时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顿感众生平等,正暗自高兴着,忽见赵家表妹看向自己。
她以为是看热闹被表妹抓到了,对赵昭儿腼腆笑了笑。
赵昭儿心里那些怪异的感觉顿时被她这一个真挚的笑熨帖平了,她怔了怔,亦还崔寄梦一个笑容。
顺着女儿视线,赵夫人也看向崔寄梦,见她正艳羡望着那卷轴。
温言对赵昭儿道,“昭儿不是一直夸赞你崔姨母未出阁时所作丹青妙极么,寄梦表姐是你姨母的女儿,定也才华洋溢,不若趁此机会讨教讨教?”
正好王氏也想探探崔寄梦是否空有美貌,一拊掌:“这主意好!母亲,今日孩子们都在,不如一道去园子里斗诗弹琴,咱这一家子好久没这般聚在一起了!”
还特地点了崔寄梦:“正好,让梦丫头也和表兄弟姊妹们熟悉熟悉。”
崔寄梦一听到斗诗,隐有难堪,脸色苍白了几分:“回外祖母,我今日不大舒服,再者,才疏学浅,怕扫了大家的兴。”
谢老夫人猜测崔氏是没落将门,又驻在边陲,想来她没机会学习诗书才艺,因而露了怯,心生怜惜,便道:“无妨,梦丫头回去休息吧,这次我们先不带你。”
众人也都猜到了原由,不忍拆穿,只附和着让她回去歇息,而后一行人簇拥着谢老夫人,热热闹闹往园子里去了。
园子里。
众人吟诗斗茶,好不风雅。
谢老夫人已许久未这般开怀过,正想让长孙也加入,但谢泠舟洞察了祖母意图,先一步起身,“孙儿今日与殿下有事商议,不便久留,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他搬出公事,谢老夫人明知大概又是借口也没辙,老小孩般别过脸:“去吧!明日不必来请安了,后日也别来!”
谢泠舟软硬不侵:“多谢祖母体谅。”
这厢崔寄梦正往皎梨院走回,越往前,眉头蹙得越紧,脚步也愈发沉重。
身后传来嬉笑之声,叫人艳羡。
她不善舞文弄墨,平生最怕作诗,但今日推辞,是因突感腹痛,约摸是小日子来了,不便久留。
踉踉跄跄往前,好容易走到一处假山石林中,腹痛越来越强烈,大概有一条大鱼在腹中翻腾,尖利鱼鳍不断刮在脆弱腹壁上,似乎还能闻到血腥味儿。
离皎梨院还有好长一段路,崔寄梦万分后悔,请安时没让采月跟来。
此刻她疼得浑身打颤,只好捂紧腹部,扶着假山石蹲下歇息。
忽听有两位妇人边说着话,边经过附近,声音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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