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对这离谱至极的猜测,谢泠舟哑然失笑,当即否决了。
众人都在留意管事嬷嬷的话,未曾注意到谢泠舟,只有谢老夫人将一切尽收眼底,但她此刻更关心崔寄梦的事,因深知外孙女重礼,定然不会仅仅因做了噩梦睡不好而不来请安。
这孩子定是梦到了极为痛苦的事,管事嬷嬷既然当众提起,想来并非说不得的梦,便问:“那丫头做了什么噩梦?”
“回老夫人话,表姑娘是、是梦见大小姐了。梦里一直哭喊着不要、不要,醒来后还在哭,后来一直到黎明才又歇下,老奴就自作主张,让她们别叫醒姑娘,自行来替姑娘告假。”
管事嬷嬷踟蹰片刻,“方才老奴问过姑娘的贴身丫鬟,才知道原来当年大小姐故去时,表姑娘……就在边上。”
本有说有笑的众人陷入沉默。
嬷嬷怕老夫人伤怀刻意往委婉了说,其实众人都知道,崔夫人乃自缢而亡。
据崔家来报丧的人说,崔夫人存了死志,先服了毒再用白绫自缢,半点活路也不给自己留。谢府众人光是听着都不忍,更何况崔寄梦那时才七岁。
云氏率先打破沉默:“寄梦是个孝顺的孩子,当年崔老夫人故去,两位爷派人去桂林郡想接她来京,但这丫头坚持要给祖母守孝,硬是一个人在崔家守了三年。”
昨日是长女冥诞,谢老夫人本就难过,如今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忍泪长叹一声,“是我这个外祖母失职啊!”
当年老夫人因女儿一直未回信心里有气,对外孙女更鲜少过问,直到崔寄梦带来崔夫人生前问候,她总算找到一个和女儿和解的由头,此时更是心疼外孙女。
但她已经老了,能为外孙女做的终究有限,唯有替她把这桩婚事落定,便收起伤感,郑重嘱咐谢泠屿,“你也看到了,你表妹不容易,将来可要好生待她,莫学外头那些公子哥儿朝三暮四!”
谢泠屿正心疼着呢,应了下来。
一旁的王氏也附和:“母亲您放心,阿屿要是敢,我打断他的腿!”
众人散后,老夫人把长孙留下来。
谢泠舟态度如常,好像忘了昨日之事,祖孙俩都默契地不去提。
谢老夫人想起孙儿方才的失态,虽说她只想让外孙女嫁回谢家,当她的孙媳妇,嫁给哪个孙子倒也无所谓。
但她看得出来,二孙和外孙女两情相悦,若长孙再喜欢上外孙女,只怕三个孩子都会为难。
因此老夫人虽不敢笃定孙儿失态是否是因为外孙女,但为永绝后患,只能状似无意提点。
“你崔家表妹身世凄苦,身后无人撑腰,稍微行差踏错便会赔上一生,若是嫁了个不懂得疼人的,也会过得辛苦,好在她和阿屿两情相悦,阿屿又知冷知热的,否则若她嫁去别人家,我这老婆子还不知要如何担心……”
谢泠舟暗自攥紧袖中拳头。
昨夜在假山附近,他为了克制自己,手指在石壁上抠出了血,此刻一握拳便觉有一丝钝痛蔓延开来。
穿过四肢百骸,一直蔓延到心里。
这痛意警醒他要克制肃己,要记着表妹是二弟的未婚妻子、是他未来的弟媳,还要记着不能让祖母失望。
更不能破坏她的安稳人生。
谢泠舟不断收紧拳头,任痛意肆虐,面上不露痕迹,淡言道:“二弟重情重义,祖母大可放心。”
谢老夫人看他神色如常,想来是自己多心了,“先前祖母老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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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传言心急了,是祖母对不住你。”
谢泠舟不愿提起昨夜,一笔带过:“孙儿知道,祖母是为孙儿好。”
今日因长女和外孙女的事情伤怀,谢老夫人变得感伤起来,“哎,当年江家糊涂!同虞氏作乱,连累了那兄妹三,否则若阿雪还在,你早就成家了。”
话说完,老夫人瞧见谢泠舟寂然望向窗外,神情低落,想到长孙和江家兄妹自小一块长大,他对旁人一直冷淡,唯独对江氏兄妹稍显热络,那孩子还与他定了亲。
老太太凑近了些:“莫非团哥儿一直惦记着阿雪,才瞧不上别的女子?”
谢泠舟只不过是想起故友走了神,没料到祖母会往这上头想。
十年前他也才十岁,不过因为江家姑娘聪慧冷静、随性大方,不像同龄孩子那样一团稚嫩,才愿与之来往。
他对她仅限于兄妹之谊,确切来说,是兄弟之谊。
但谢老夫人看到长孙眼中有一瞬茫然,更加笃定了,同时也放下心。
至少这孩子不好男风。
“照疏和阿雪阿月都是好孩子,可惜福薄,祖母知道你重情义,但逝者已矣,你还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祖母误解了也好,暂时能替他省去诸多麻烦,谢泠舟颔首。
“孙儿明白。”
崔寄梦习惯了早起,便是夜里没睡好,一到清晨还是会按点醒来。
掀起沉重眼皮后,发现天已大亮,她捂着昏涨的脑袋坐起,“采月……”
采月忙从外间过来:“小姐昨夜没歇好,再睡会吧。”
“不了,我该去给外祖母请安了。”
在崔家时,为了让崔寄梦将来适应京陵世家大族的生活,崔老夫人按当年自己在京陵未出阁的标准要求孙女。
虽说这套放在现下过时了,但崔寄梦总觉得,她恪守这些礼仪,祖母生前的悉心教导才不会白费。
还会有种祖母从未离去的安心。
一听采月说嬷嬷已替她去主屋告假了,崔寄梦忙从榻上爬起,“不成,哪有做了噩梦就不去请安的道理。”
更何况,那个梦超出了暧昧的范畴,已越了雷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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