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寄梦虽然觉得同未婚夫的兄长假扮未婚夫妻实在难为情,但这不是忸怩的时候,她点点头:“表兄我记住了。”
稍等片刻后,二人随道童进了间禅房,有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盘坐在榻上,那老者身形枯瘦,穿一身黑白道袍,眼上缠着画着符文的布条,想来是眼盲之人。
道人听到开门声,耳朵动了动,问:“公子女郎来此,有何困扰?”
崔寄梦惊讶,那道士明明眼盲,却知道他们是两个人,还是一男一女,莫非道行已高深到了不需要用眼睛也能看见东西的地步?
她顿时生出几分信服。
二人双双行过礼,谢泠舟开门见山:“在下与未婚妻子曾一道落水,尔后双双被怪梦困扰,故来寻求解决之道。”
道人捋捋胡须,唔了一声:“水中阴气重,贫道要先探探你二人身上是否有邪气,望二位配合。”
而后他蒙着眼,无比娴熟地用朱砂粉在禅房正中画了个太极图,再摆上蒲团:“请二位入阵,女郎坐阴卦,公子坐阳卦。”
谢泠舟撩撩袍角,学佛堂里的佛那样,盘腿坐下。崔寄梦本来也想效仿他的坐姿,但想起在梦里,她就曾那样盘着腿,姿态就像欢喜佛那样。
她哪还敢在大表兄面前那般坐下?便顺了顺裙摆,跪坐在小腿上。
两人膝盖间只隔半尺,谢泠舟个子高,像一座山,随时要压下来,覆住她。
崔寄梦不自觉屏气凝神。
道士又道:“请二位互相执手。”
崔寄梦迟疑了,但大表兄已淡然伸出双手,她再犹豫就有些小家子气了。
她把手背轻轻放在谢泠舟掌心,相触时,忍不住想缩回去,但却被他握住了,拇指在她手心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抚。
崔寄梦红着脸,动也不敢动。
她的手是温热的,而大表兄的手很凉,就像将温水倒入雪地里,她被冰得身子轻颤了颤,随即感到大表兄拇指用力按在她手心正中,可能是在警告,也可能是在安抚。
可这非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让她更紧张了,崔寄梦垂着眼帘,目光正好落在他的玉腰带上,其上雕着瑞兽纹路,她每多看一眼,就感觉下一瞬会听到咔哒的一声。
与此同时,大表兄的腰腹忽地收缩了下,像某些时刻……
崔寄梦才意识到自己目光落在此处实在失礼,干脆闭上眼。
可一闭眼,全部感官聚在手心相触处,温度交融,渐渐分不清你我。
她给自己催眠,这不是大表兄的手,是别叫的爪子,不必紧张、不必紧张。
想到大表兄长了两只和别叫一样胖乎乎毛茸茸的爪子,说不定头上还会冒出两只猫耳朵,简直就是雪猫成精的模样,再配上他那双万年寒冰的眼,淡然无欲的神情。
崔寄梦想象着那画面,便觉他有种一本正经的滑稽感,不由抿嘴憋笑。
手心最柔软敏感的地方被重重一按,她倏然睁开眼,谢泠舟正垂眸看着她。
目光深邃,好像知道她在揶揄他。
崔寄梦好容易放松下来,被他看了这一眼,手上有一阵酥痒,传到心里,传到腰窝,她垂下眼,掩饰自己的羞赧。
紧接着,却听那道人说:“请二位直视彼此的双眸。”
崔寄梦感到很奇怪,不是要做法么,为何还要他们对视?
方才大表兄意味深长的眼神就让她发软,两个人又双手交握,她哪还敢看他?
迟疑时,前上方谢泠舟命令般的声音传来:“表妹,抬头看我。”
每次他一坦荡,崔寄梦就会为自己的心虚羞臊内疚。她像蜗牛试探着伸出触角,慢慢抬眼,目光相触时,竟有种肌肤相贴的错觉,她迅速错开,又马上逼迫自己再度直视他。
谢泠舟神情平淡,看着她不停扇动的长睫,喉结微微动了动,拇指亦是。
二人对视时,时间被拉的极长、极慢,仅仅一炷香,却有如过去许多年。
他们都从最初的紧绷,慢慢放松下来。掌心的手慢慢变柔软,谢泠舟目光亦软了下来,他从崔寄梦眼里看到自己的面庞,因为身量差距大,她坐着时也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看他时得微微仰着脸。
这样一来,她眼中只有他。
这是一个虔诚的,充满信赖的姿态。
像是要将灵魂献祭给他。
谢泠舟瞳孔骤然收紧,头也不由自主朝她低下些许。
这一瞬和梦中那些时刻重合,崔寄梦觉得下一瞬他会伸手扶住她的后脑勺,低下头,最后重重碾压她的唇。
那双手也会从她手心出发,顺着腕子,像蛇一样往上钻,没入袖摆之中。
然而她再一定神,谢泠舟的目光还是那般古井无波,没有半分邪念。
安静禅房内响过拂尘扫过空气中的声音,道人说:“贫道算出来了。”
谢泠舟则依旧很平静,崔寄梦大松一口气,朝道人望去:“如何?”
道人捻了捻胡须:“二位并未沾染邪气,至于为何会怪梦缠身,概因二位缘定三生,做的是未卜先知的梦。”
崔寄梦猛地从谢泠舟掌心缩回手,声音都打颤了:“仙师在……说什么?”
道人解释:“贫道说二位那些噩梦,大概会在未来得到应验。”
道人不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梦,可崔寄梦知道,她的脸和耳朵都烧了起来。
他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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