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说笑,到了翠云峰。
但见游人如织,繁花烂漫。轻红点染在浅碧之间,于风中摇曳轻舞,夭夭灼灼。暖风过处,花雨纷飞,吻在行人耳畔衣襟,洗去几番凡尘五味,独留一段迷离旖旎。
两人在花树间赏了许久的花,又并肩而行,越过几重人海,及至一处幽静偏僻之地。
恰见前方傍水之处立着一座亭子,遂一前一后步入其中。
抱琴摆上备好的锦垫,松烟亦从袖中掏出买来的鲜果。因知道两个都是活泼爱玩的个性,便放他们自行去顽,只嘱咐了最后在牛车上汇合。
两个欢欢喜喜地去了,亭子里便再次沉寂下来。
莺声呖呖,自林间飘来,流水淙淙,卷飞花而去。
阳光洒进来,照在崔凝的侧脸上,隐约可见细软的绒毛,“此地颇有几分野趣。”
顾珩神色温柔,从袖中抽出一条素白的锦帕,贴着她的额角,细细拭去渗出的汗珠,“今天玩得开心吗?”
她的手指抚在下巴上,指尖红润可爱,抬眸望着远处一只蹦蹦跳跳的山雀,下颔和脖颈间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思索片刻才道:“尚可,若是人再少些便更好了。”
那山雀追着落花而去,她的目光又自那山雀回转到他身上。
风姿极佳的郎君凭栏而坐,熏风轻抚他清隽的侧脸,狭长的凤眸微微上翘,隐隐带着股只可远观的气质。春光拂照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孤松般的身形,衣带当风,恍若下一秒就要逐云而去。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眼底含笑却盖不过孤寂的底色。
她突然觉得眼前之人如隔云端,即使伸手也难以触及。
并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而是长久以来的亲昵,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忘却,琐碎平淡的日常构筑起亲密的假相,他虽然体贴细致,她却始终觉得眼前的人似蒙着一层薄雾,难以真正看清。而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想紧紧贴在他身边,牢牢抓住他的温柔,仿佛如此,就能离幼时的亲密无间,近一点,再近一点。
又或者是那一份妄想挽住流云的痴妄,令她生出许多难明难言的执念,迫切又隐秘,以一种童女似的撒娇撒痴的态度,从他的退让与体贴中,去寻得那一份安全感与娇宠感。
“阿兄今天开心吗?”她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想抓住每一个细微的神情。
许是察觉到她探究的眼神,他轻笑起来,手欲抚上她的头顶,“阿兄今天很开心。”
她却避开了那只手,偏过头,连下颔线条都带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倔强与变扭,“阿兄别拿我当小孩子哄。”
原以为他又会像从前一般好言好语,亦或是拿些新奇玩意儿来哄她,却听他叹息了一声,语气带了几分惆怅,“阿凝是长大了,阿兄也确实不该再把你当成稚子一般对待。”
她顿时后悔,又有些猝不及防,说出的话也带上几分自相矛盾,“我只是生气阿兄不对我说实话而已”,垂头盯着他的衣袖,又牵起来摇晃,“若可以,在阿兄面前,我想一直当个稚子”,她复又抬眸望进他带着丝无奈的眸子,“我也想阿兄在我面前,一如当年那个少年一般,纯质亲密。”
他任她牵着衣袖,眸光却深沉起来,“人都是会变的。阿凝,我可以答应一直都待你体贴亲密,但从前的那个少年,他已经长大,而你,也已经长大。”
她顿感无力,但无意再作纠缠,便换了个话题,语气轻快道:“我上次在街上见到一个幻术师,他向卖瓜的小贩要瓜,小贩不给,他便用手杖破开泥土埋入瓜子,不过须臾便开花结果。他将种出的瓜分给众人,众人喝彩连连,连那小贩都忍不住称赞,一回头,却发现自己摊上的瓜都不见了。”
“阿兄说该如何分辨这世上的实与虚,真与幻呢?”
“若是分辨事物虚实,便要放下自己的成见与欲念,不让心障碍你的判断,不被他人刻意放出的信息迷惑,多方打探,全面分析,才能去伪存真还原事物的本来面貌;若是要分辨人心虚实,便要靠天长日久的相处,听其言观其行,尤其是在要紧的利益关节,方显此人真实面目。”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虚实相生,真幻互转,事物与人心一直都在变化之中,故而要以变化的眼光来看待。”
“正是因着有了人的分辨才有了它们之间的不同,在不同的境况,不同的时空之下,站在不同的角度和立场,或可得到不同的答案,故真与幻,实与虚也可说是存在于你的心中。”
水流揉碎浮光,荡漾出点点碎金。她注视着水面上跳跃的光点,良久方开口道:“真心真情为实,表象外物为虚;本心境界是真,浮华纷扰是幻。我愿一生遵从本心,不为外物所惑。”
她的手覆上他微凸的指骨,双瞳倒映出他的眼眸,“阿兄能分辨自己的真心与真情么?这些年来,阿凝越发觉得阿兄不再如从前那般开怀,我想令你开怀,我想阿兄能敞开心扉接纳这世间万物,而不是禹禹独行,清淡度日。”
暖意化入春风,丝丝缕缕萦绕住他的心,他的手拂开她额前一缕碎发,滑落在她蜜桃般丰润可爱的侧脸上,轻抚了抚指下暖玉,眸中清寒渐散,阳光在他身侧勾出一抹温暖的弧度,“有你在,阿兄便觉得开怀。令你开怀,即是阿兄的真心。”
她笑道:“阿兄亦想要这吴兴郡的百姓开怀。他们都道阿兄精于计算,结交北派是为了家族与自身利益,我却知道,阿兄是不想重燃战火,令南方与北地一般生灵涂炭。”
“可阿兄却也抛却了另一些东西,他们亦是你的真心真情之所在。”这话在她舌尖咀嚼了片刻,终是宣之于口,“一则是过去发生的一些事,令你压抑自己的渴求;二则便是你为了眼前的目标抛下了他们。”
她牵起他的手,柔软覆盖上坚硬,春雨润泽着孤松,“阿兄,不要抛下他们好么,我怕经年累月,你终会被自己所误,再也记不得它们的模样。”
注1:<ahref="https://.zhihu/question/311745162"target="_blank">https://.zhihu/question/311745162</a>围棋描写部分参考了网址里的回答。
“妙中见巧,巧中见奇”出自“羊羊羽羽”回答中的《胜天半子》。
小剧场:
男三:凭什么他们两个出场的时候都是风流俊秀衣带当风的,就我一个灰头土脸,竟然还身有恶臭?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作者:哎呀,反差萌反差萌嘛。再说了,小孩子要尊老哦。
男三(咬牙切齿):那你怎么不知道要爱幼呢。
作者(色厉内荏):再叽叽歪歪的,后期不给你肉吃!
男一:养了好几年的小姑娘,外面野男人一双眼睛就给勾走了。是我长得还不够帅么?(摸着下巴开始沉思)
女主:阿兄最帅啦,最喜欢阿兄啦。(男二在一边抗议:谁是野男人,谁最后离场谁才是野男人!)
男一:最?看来还有别人。
女主:二姐说了,女人不能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
男一:崔凌么?我记住了。
与此同时,崔凌在小倌怀中打了一个喷嚏。
碎碎念:再这么冷清,我就要,我就要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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