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玉对这些没有研究,拿起一块跟天麻长得有些像的东西放在鼻尖闻了闻,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她转头看见李樯碗里快吃干净了,就把东西放下,再去给李樯盛一碗。
再转头时,胜玉大惊:“喂!”
李樯居然把她放在桌上的药材拿在嘴里啃。
胜玉把东西夺下来收进布包里,让下人拿下去按方子熬药。
并且嘱咐多熬点,多喝点,好得快点。
傻子太难管了。
奴仆也不知她说得是真是假,有些慌张地下去了。
反正熬药的时候总会有太医把关的。
李樯也听见了这话。
眼眶又红了起来。
他感动,也有些惶恐。
胜玉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
给他吃饭,还关心他,盼望他康健。
他害怕,毕竟美梦太美就会变成假的。
李樯用仅剩不多的脑子努力地思考着,想给这样的胜玉找一个真实存在的理由。
想了不知道多久。
他终于想清楚了,他现在好像,是在生病。
太医总是来瞧他,胜玉也让他喝药。
所以,是因为他生病了,胜玉看不过眼,才来哄哄他?
是了,胜玉就是这样的。
他痴恋地看着眼前人弧线优美的鼻唇下颌,从胜玉的眼睫一路滑下来是一条完美的弧线,看起来很无辜,很纯稚温柔,看着便使人心尖发软,很想逾矩地拥抱亲吻上去。
她长得柔软,也爱当菩萨,明知道他是个大麻烦,一旦控制不住就又要缠上去,或许又会伤害她,她还是会牵着他的手睡觉,在他的榻边守到号角声起。
李樯后来害怕得做噩梦,梦里他变成一条青面獠牙的恶犬,胜玉好心摸摸他的脑袋,他就控制不住猛扑上前含住那一条白嫩的手臂,含在齿间啜吸,卷噬得涎水横流,还留下深深浅浅的齿痕。
胜玉被吓到,惊惶地推开他,拿木棒打走他,然后离开不再回头。
李樯知道,她心硬起来也能硬得像铁,说不要他就不会再理他,对讨厌的人,一眼也不会多看。
他怕胜玉厌恶他。
他知道,胜玉讨厌他蛮横,讨厌他总是别有用心。
李樯红着双眼,眼泪又啪嗒啪嗒地砸下来。
他几乎是惊惧地看着胜玉,说。
“我没有装……我真的没有生病。”
“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没有想骗你。你不要对我好,好吗?”
喝醉的人会说自己没有喝醉。
原来生病的人也会说自己没有病。
胜玉只见过他装乖撒娇的样子,没见过他真正可怜的样子。
像被逼到角落的丧家犬,害怕再近一步会失去更多。
胜玉忽然心里有些酸涩了。
她想到李樯失落地对她说再也不会出现了,想到李樯在月安郡的高座上远远看她也不再靠近,想到李樯帮她出的书,想到他对着一处山野里的佛像许愿下一世,想到在上战场前握着他手的那一晚,他睡着后喊了三遍她的名字。
还有他现在的眼泪和惶恐。
一段感情的失败,一段信任的破裂,割伤的原来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知道这样折磨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她终究是一个普通人,做不到纯粹的善,能够宽宏大量地不计较受到的所有伤害,也做不到纯粹的恶,无法真正在报复中享受快感。
她的愿望其实还是最开始的那个。
不再孤独,过安稳的日子。
流连在废墟之中,咒骂憎恨过往的灾难,似乎没有办法让她过上想要的日子。
她该学会重建。
胜玉深深吸进一口气,最后两下有些颤抖。
她慢慢抬起手,用手心拭去李樯的眼泪,然后轻轻地停留在脸侧。
“李樯,我知道你听得到。”她是说给那个清醒的李樯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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