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读博?”
裴铎的第一个反应是不读就不读,第二是惊讶,毕竟在燕城,做一个医生的起点,残酷点儿说,博士生起点。
他看着盛笳的神色,笑着道:“难道你想早点儿出去赚钱,怎么?在我手下讨生活真的难受?”
“……不是。”盛笳把被子拉到下巴,翻了个身,“算了,不说了。”
裴铎手臂一伸,把她又捞回来,盯着她的眼睛,几秒后,抛出了一个问题。
“盛笳,你是不是压根儿就不想做医生?”
盛笳没吭声。
“那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
“我妈……”
“那你自己怎么想的?”
盛笳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妈说这个职业受人尊敬,年纪大了会更吃香,在婚恋市场也……”
她截住了话题,轻轻道:“裴铎,其实很多人的人生都没有那么多选择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看见父亲出轨可以把他揍一顿,不做医生了还有会所可以烧钱玩儿……我身边大部分同学都很迷茫,人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不过是我任性,所以才总是想跳出去。”
“想跳出去没什么,这不是任性,你不用这么说自己。”
盛笳抬头盯着天花板,喃喃道:“如果有下辈子,我要做一个无脚鸟,纵情享乐,无忧无虑。”
“无脚鸟?”裴铎笑,“一辈子不停歇?不累么?”
“累,但是哪怕累死了,也是死在风中……”
在盛笳小声打了几个哈欠后,他好像也被传染了,疲惫地闭上双眼,关了床头灯,再开口时,语气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开玩笑,“还是做鹰吧,也能飞,不是被关在笼子里,而且死都时候好歹不是掉下来的,起码能留个全尸……”
盛笳背对着他,默默地想,哪怕做只野鸭也行,至少能扑腾两下。
*
次日是周六,裴铎想带着她上山,盛笳不乐意,说要留在家里改论文。
“山上有度假村,你去那儿改,空气还新鲜点儿。”裴铎将煎蛋放在她眼前,“辛念也去。”
盛笳犹犹豫豫,“开车要多久?”
“一个多小时。”
“太久了,不起。”
“你效率高点儿,少在电脑前打盹儿,十个一个多小时都省出来了。”
“你平时跟病人也这么说话吗?”
“该怎么说,怎么说。吃完把电脑带上,你想看就看,没人打扰你——睡衣也带上,我们在那里住一晚上。”
今天来的几个男人,全是带着家属的,男士们坐在吸烟区谈生意,剩下的女伴们相差年纪不大,聊天也轻松愉快。
论文到底是没有修改成。
虽然进度条并未推进,但盛笳不后悔,比起钻进四方为墙的图书馆,偶尔坐在湖边,看着远山要舒适很多。
盛笳头一次来这地方,独自到处转转,在踏入小石子路前,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回头,惊讶地发现是个挺久没见的人。
褚历彦。
这是去年“想亲”后的头一次见面,如今盛笳嫁了人,莫名地,他们生分了一些。
他走过来,冲她笑,半晌没有开口。
“你进修回来了?”
“嗯。”褚历彦点头,“去年我们见了面没多久我就出国了,也就大半年,时间过得还挺快。”
“还没当面感谢你去年送我画展的票。”
“小事儿,不过我也是回来才听说你结婚了,当时隔着十多个小时的时差,没人告诉我这事儿,我也就没给你送上祝福,恭喜啊。”
“谢谢。”
他们找了个长木凳,中间隔着一个人的位置,坐下来。
“真巧啊,你也来这里玩吗?”
“嗯,和我老公一起来的。”
“裴医生啊。”褚历彦回头往住宅区看,“他也来了。”
“你呢,你跟谁来的?”
“我父母。前几天想起来,我在燕城求学这么多年,竟然从来没带他们来这里看一看。”褚历彦看着远处的一棵树,目光好像没有聚焦,盛笳察觉,比起去年,他少了些意气风发,多了几分趋于中年的平淡。
他的叹气细不可闻,“我今年从国外回来才知道我爸生了病,肺癌——能治,但他们这段日子给我打电话从来不提,手术都做过一次了,说怕影响我学习,影响我工作,上个月回家,我爸瘦得我差点儿没认出来,那天晚上我一眼没合眼,第二天给医院递了辞职信。”
“你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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