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側手臂環了過來,貼著她的肩膀,把她緊緊地圍在中間,面前伸過來一雙手,輕車熟路地拉起韁繩,他的手背上筋脈迸發,手掌翻轉,韁繩便在手上繞了幾圈,壓住那些快要迸出的青筋。
「返程回京!」
沈星煜在她頭頂上說,聲音低沉肅然,他「嘁」了一聲,雙手拉緊韁繩,黑馬躍然而起。
隨著他的號令,眾人沿著蒼梧山間的小路,朝遙遠的京城而去。
在那一瞬間,雲景怡下意識地回頭看向山門。
那裡竹林環繞,桫欏樹的枝椏蔥蘢繁盛,晨光從樹影中滲下來,灑在地上變成閃爍的光斑。
黑豆吐著舌頭蹲坐在地上,景竹安靜地站在原地,看向他們離去的方向。
馬蹄疾馳,呼嘯的山風迎面吹來,雲景怡忽然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心緒涌了上來。
似乎,自己已經捲入了一個漩渦,再也無法輕易回到師門了。
………………
「谷主,山下的人已經走了。」
千金堂內,一個穿著灰衣的老叟低聲說,他左邊的袖管在肩膀處打了一個結,已經沒了左手臂,自然也不需要多餘東西。
一張紅木桌對坐著兩人,一人穿著靛青色衣衫,鶴髮盡生,雙目清明。
另一人髮絲中夾雜著些許白霜,淺綠色麻衣上繡著各種花式,圓滾滾的肚皮頂著桌子。
啪,雲谷主輕輕落下一顆白字,棋盤上,黑子已毫無生機。
「不玩了!」圓肚皮生氣地把手中棋子扔到期盼上,跟這個老傢伙下了十幾年棋,從來都沒贏過!
「你的醫術是跟石寒水那個傢伙學的,就連你的棋藝也跟他學的八九不離十,」他拍了拍肚子站起身:「你那寶貝徒兒下山了,我這就跟上。」
活動了幾下胳膊,又俯身壓了壓腿:「哎,誰讓當初你用輪迴丹救了青兒的命,雖然青兒癱了,但是,是你讓我們最終有個棲息之地。」
他松泛著筋骨,似乎又想起來什麼:「話說你那書房裡到底有什麼?連我都不讓進,你卻讓那個毛頭小子在裡面待了這麼久。」
雲谷主依舊端坐在紅木桌另一側,目光盯著棋局,一動不動。
「無隱,」老人的聲音飄渺,「定要護他們安然無恙至天都城。」
綠衣衫從紅木桌上拿起一柄玄色長刀:「白吃白喝你那麼多年,若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怎麼面對手中這把刀。」
「走了,我下山後,還要請你派侍女照顧好青兒。」說完,他挺著圓滾滾的肚皮,一個飛身朝山崖下而去。
「柏川,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雲谷主緩緩撿起棋盤上的棋子,一顆一顆,入手微涼。
「你是宋衡最忠心的舊部,當年,你拿著她的遺書,帶著璟兒,一路隱姓埋名拼死來到雲靈谷。」
「即便是被砍折了左手臂,為了避免求醫暴露行蹤,便自己硬生生將左臂砍斷。」
似乎是柏川的錯覺,當谷主提到那封遺書時,捏著棋子的手顫抖了幾下。
「你也不願璟兒回到天都城的吧?」啪的一聲,一顆黑玉棋子落入棋奩中。
「可是,忘夕散的藥效只有十年。」
「璟兒入谷已有八年,雖已換了容貌,可恢復記憶是早晚之事。」
柏川恭敬地立在桌前,宋衡這個名字,已經很久不曾聽到了,那是他曾經的恩主,大靖朝前任兵部尚書。
當年那樁慘案歷歷在目,一夜之間,整個府邸血流成河,他拿著宋尚書髮妻的遺書,帶著唯一活下來的么女,一路隱匿行蹤終於來到雲靈谷。
當他踏入山門的一瞬間,因傷勢過重,陡然昏倒在一片桫欏疏影之中。
在意識尚未完全消失之前,一隻穿著靛青色衣衫的手,穩穩扶住了他,另一隻手捂住了璟兒驚恐的雙眼。
「老朽雲蘇合,雲靈穀穀主。」
徹底昏過去時,一個略微年老的聲音在他耳側響起。
雲蘇合,是這個名字,夫人口中叮囑的便是這個名字。
再度醒來時,已經過去大半個月,身上換了一件灰色衣衫,肩膀的斷臂處被牢牢包紮起來,然而,當他再度見到璟兒時,是三個月後。
那個他從血海中拼死帶出來的小女孩,仰著一張陌生的臉,手中捧著一盆繁茂的茉莉花,笑得天真無邪。
她看著自己,問:「,你為什麼只有一隻手臂呀?」
「我叫雲景怡,你呢?」
「屬下的命,是谷主救的,」柏川並未回答谷主的問題,「只要谷主吩咐,屬下萬死不辭。」
雲蘇合依舊不緊不慢地收著那些棋子,落在棋奩里,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在谷里,就不要自稱屬下了。」
「谷主救下恩主唯一的血脈,於在下而言,也是恩主。」柏川又俯低了一些身子,沉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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