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瘦弱的小手上滿是鮮血, 殷紅粘稠的血從他指縫間緩緩滴落在霧氣中。
雲景怡抬起視線,那張小臉依舊蒼白, 另一隻手上同樣沾滿著鮮血,似乎是被自己發覺了,小男孩的神情變得古怪,猛然捂住臉頰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他正哭泣著,又瞬間抬起臉,整個面孔上布滿血指印,輪椅朝自己越來越近,濃重的霧氣變成血色,隱約聽到刺耳的哭喊聲從血霧中傳出。
「阿璟,別離開我。」
似乎是怕自己離開,他帶血的手伸過來想要抓住自己手臂,蒼白的臉頰越來越近,他的容貌逐漸長大。
在她從夢魘中醒來之時,小男孩的容貌居然與眼前人一模一樣!
內殿裡只燃著一盞燭台,光線黯淡,雲景怡沉沉地閉上雙眼,心口還在因為夢魘劇烈起伏著。
右手還按著他的手指,她鬆開了一些,冰涼的指尖從她額上拿起那方滾熱的棉巾,耳邊傳來浣洗水聲,不多時,一股冰涼重新覆上她的額頭。
他輕輕壓了壓濕潤的棉巾,涼意褪去燥熱,清朗的聲音柔聲道:
「不怕,只是夢魘而已,我在這裡。」
雲景怡淺淺抬了一下眼睫,內殿中除了他再無旁人,他身上似乎沒有其他顏色,永遠都是一身玄衣,沒有花紋,沒有配飾。
她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灼熱干啞的嗓子發出劇痛。
內殿門開了,綠瑩捧著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的紫砂碗中是方才常總管拿來的藥,用溫水化開可以清火退熱。
綠瑩把碗放在榻邊案几上,剛想朝世子俯身行禮,那人挽了幾下袖子,從案几上端起碗,朝她道:
「你下去吧。」
沈星煜只是嗅了一下便知這是常俞從文心閣中帶來的藥,此藥可以退熱,只是加了柴胡,服用起來甚苦。
他用勺子輕輕攪動著碗中的湯藥,覺得不再燙口,盛了一勺餵到雲景怡唇邊。
雲景怡抿了一些咽下去,柴胡苦澀的味道令她蒼白的小臉猛然一緊。
沈星煜聲音輕柔寵溺,仿佛在哄夫人一般:「乖,慢點喝。」
她的嗓子疼痛,藥喝得也慢,坐在榻邊的人一勺一勺吹過,慢慢餵著她,直到一碗藥盡數喝下。
沈星煜喚綠瑩進來將藥碗收了下去,又換了一盆水,浣洗了幾次棉巾貼在她額上。
內殿一片沉寂,燭光靜靜燃燒著,只能聽到細微的呼吸聲。
榻上的人重新陷入了沉睡,她的臉色緩和了許多,蒼白的唇逐漸露出紅潤,鴉羽一般的睫毛覆下來,趁著白皙的臉龐,此刻顯得萬分安寧。
沈星煜起身走到窗邊,輕輕推開半扇雕花小窗,初秋的夜晚涼意已濃,令他清醒了一些,他的腦海中不停迴響著常俞方才說的話。
過了中秋,她就要回南疆了,從此,她在南,你在北。
路途疏遠,天各一方。
涼意攀過窗扉不露聲色地滲入室內,榻上睡著的人輕咳了兩下,柔聲囈語:
「師傅……痛……」
沈星煜將窗子闔上快步走到榻邊,伸手撫著她的額頭,指尖觸碰冰涼,終於退熱了。
額上出了一層細汗,他剛拿起棉巾,榻上的人鴉羽一般的眼睫抖了抖,緩緩睜開了雙眼。
見她醒來,沈星煜動作輕緩拭去她額上的細汗,薄唇勾起一抹淺笑,聲音輕柔:
「是不是夢到了雲老谷主。」
雲景怡略微驚訝地點了點頭,他是怎麼猜到的?
她剛剛退熱,神情依舊倦怠,臉上卻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眼神中滿是好奇。
身側的人輕聲答:「你方才夢中囈語。」
雲景怡頭痛的症狀緩和了不少,她微側了一下身,臉頰貼近榻邊他的方位,一雙眸子定定地看著虛空中的某一處,半晌沒有言語。
沈星煜打破了沉寂:「夢到了什麼?」
室內的燭光靜謐,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她一手撐著側臉看著榻邊的玄衣人,猶豫了片刻聲音緩緩:
「我初跟師傅入谷學醫時,時常會覺得臉頰骨縫疼痛,師傅說那是因為我幼時生過一場重病,病癒後留下的遺症。」
「每當疼痛難忍時,師傅便會給我服下一粒藥,輕輕哄著我入睡。」
榻上的人似乎說的漫不經心,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側的人玄衣之下悄然握緊的手指。
「那個時候師兄師姐要在谷內接診,要在萬方堂授課,還要抽時間下山游醫。我生病的時候,都是師傅陪在我身側。」<="<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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