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川又抽了幾口旱菸,將眼前的人從頭到腳打量一番,他方才反手握住刀柄的手法倒是與無隱有些相像,只是,無隱怎麼會收下這麼一個一眼便看出手無縛雞之力的徒弟?
他下山一遭,竟然還有閒情逸緻收徒?
「冒充無隱徒弟上山的多了去了,無隱可一概不認,小公子,還是趁著天色尚未全黑,儘快下山吧。」
柏川說著,便要往山門裡走。
「我……我當真是無隱的徒弟!」
小公子好不容易來到山門,眼見這個認識師父老者趕自己下山,慌忙攔在他身前,口中急切:
「我……我來自天都城鎮北侯府!」
柏川頓然停下腳步,口中的旱菸杆冒著白霧,一雙凌厲的眸子中泛起殺機。
他緩緩轉過身,借著稀薄的光仔細端詳著眼前人的面容,只是他滿臉風塵僕僕,沾了許多泥,一時難以辨認。
獨臂老人將剛打開的山門輕輕關上,口中叼著煙杆,唯一剩下的右手悄無聲息繞到背後,反手握住腰間藏著的短刃,嗓音充滿危險:
「公子是來自哪?」
「天都城,鎮北侯府,我父親是當今鎮北侯沈維章。」
沈維章,再度聽到這個名字,柏川只覺得恍如隔世,然而心中的殺意卻絲毫未減。
當年恩主一家合府盡滅,便是沈維章領了親兵將全府殺了個乾淨,中秋之夜,花好月圓,宋府卻滿門被屠戮殆盡,柏川持夫人手信從血海中一路殺到雲靈谷,才護住恩主唯一的么女。
這樣的血海深仇,鎮北侯府當真是以為世上沒人記得了嗎?
柏川眯起雙眼:「你是沈府什麼人,沈侯爺遣你來雲靈谷,所為何事?」
小公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絲毫沒有注意到眼前的老人正按壓著殺意,小公子嘆了一口氣:
「在下沈星燁,鎮北侯府二公子,奉家父之命將一物帶給雲老谷主。」
竟然是沈星燁?
柏川臉上不露痕跡,背後握著短刃的手慢慢鬆開了,這二公子傻得徹底,方才自己只需一招便能將他送上黃泉路,他竟然全無防備之心。
已經過了這麼些年,沈星燁臉上又抹了泥,一時倒也沒有認出。
想到眼下自己的身份不過是雲靈谷一個看山門的老頭,柏川晃了晃煙杆,朝他道:
「谷主今日下山游醫勞累,已經歇息了,什麼物件,可由老朽轉交。」
沈星燁撥浪鼓一般搖頭:「不可不可,家父萬般叮囑一定要親手交給雲老谷主,同時,家父還要我帶給谷主一句話。」
柏川將他又仔細端詳一番,終於與記憶中的那個小小的二公子對應上,相貌的確有些相似。
他用旱菸杆尾端朝地上點了點,暫且留他一命:
「在這等著。」
說完便推開山門,又反手關上,沿著石階小路向山上走去,只留下沈星燁一人呆愣在原地。
待獨臂老人的身影漸漸走遠,隱入夜色中,沈星燁恍然鬆了一口氣。
方才這老頭竟然全身殺意,尤其是在自己說出來自鎮北侯府時,這老頭的殺意達到巔峰,他悄悄背向身後的手想必是握了什麼利器,以自己那三腳貓的功夫,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於是,他只好裝傻,假裝放鬆戒備來打消他的警惕,又趕快提到父親的叮囑。
幸好,這老人沒有細細追問,否則自己還真不知該如何應對。
一個雲靈谷守門的老人便有如此功底,山上還有無隱師傅,難怪這麼些年雲靈谷能在蒼梧山中安穩無憂。
不知等了多久,夜色越來越深,整個山林中漆黑一片,隱約聽見暗夜中出來覓食的野獸低沉吼叫。
寒氣愈發重,脊背上的傷隱隱作痛,沈星燁忍不住抱緊雙臂,渾身顫抖,低低地打了一個噴嚏。
聲音剛落,林中猛獸的吼叫突然停了下來,須臾後,幾聲獸類踩過枯枝的聲響傳入他耳中,咔嚓作響。
沈星燁頃刻間驚醒起來,暗中握緊刀柄,咔嚓聲越來越近,正當他整個人毛骨悚然之時,忽然見到濃重的夜色里飄過一盞閃爍的琉璃燈。
那燈從山門中而來,搖搖晃晃,燈火映著琉璃散出璀璨的光芒,也映亮提著琉璃燈的手。
隨著燈光越來越近,咔嚓聲也越來越響,待到燈火來到山門口沈星燁才看清眼前的情景。
一個清秀的少年左手執燈,一身青色衣衫,在他腳邊,一隻黑色的小狗穿著同樣顏色的小棉衣,正蹲在地上吐著舌頭哈氣,圓圓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
少年打開門,看著眼前衣衫破爛的人,眨了眨眼睛:
「閣下是京城鎮北侯府的人?我叫雲景竹,師父命我領你上山。」
沈星燁長出一口氣,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向雲景竹抱拳行禮:
「在下鎮北侯府沈星燁,有勞小醫師。」
雲景竹將山門打開,沈星燁走進後重新鎖上,提燈引著他向山上走,剛走了幾步,一旁的小黑狗突然沖沈星燁嗚嗚呲牙,兇狠地叫了起來。
「黑豆,不許叫,這是師父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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