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最後一封信合入掌心中,抬眼看向站在對面的人:
「為何要惹哭人家,人家可是師承雲靈谷,待到正式出師,無論是出身還是相貌哪裡配不上你?」
周麟羽身上濃重的寒氣漸漸消散,他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心煩意亂,自從自己跟隨沈將軍身邊至今,除了復仇的信念,這種煩亂已經很多年不曾出現在心中。
今晚剛率軍回府,他按照往常一樣將府邸周圍暗中巡視一遍,排除周遭有無細作,剛從沈將軍書房回稟完出來,迎面看到廊下站著的林青鸞。
北域的寒風吹亂她的頭髮,夜裡結了霜,不知道她在廊下等了多久,睫毛上落了一層淺淺的冰。
侍衛在旁有些尷尬,剛想開口向他解釋,便被周麟羽打斷,他聲音淡淡:
「林姑娘有何事?」
林青鸞凍得通紅的小臉又紅了一些,說話間,些許白霧散在寒夜裡:
「我……我有些事想問你。」
「什麼事,是否當緊?」
少女嬌羞地低了地腦袋,髮髻上的簪子閃過一瞬的光:「也……並不當緊,是我……」
「既然並不當緊,那在下先送林姑娘回去,過幾日再說也無妨,在下還有其他要事。」
周麟羽的聲音極其冰冷,甚至比北域的寒夜還要再冷一些,他從未在林青鸞面前說過「在下」兩個字,他脫口而出的一瞬間便將兩人的距離拉得更遠。
林青鸞就算年歲再小此刻也懂了,周麟羽並不想此刻與自己有什麼過多牽連。
眼前站著的人,與那個在帳篷中餵自己喝藥的人,仿佛完全變了樣。
變得有些冰冷,有些陌生,甚至還有一絲不願與自己過多交談的疏離。
周麟羽說完便朝瀚星閣的方位走去,林青鸞遲疑了片刻,只得跟在他身後一併走去。
在迴廊拐了幾個彎,四周沒有其他守衛的角落,周麟羽頓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林青鸞。
少女被他突然停止的步子晃了一下,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映著寒夜月色靜靜地看著自己。
二人對視著,終於,周麟羽開口打破局面:
「青鸞,我們不是一路人。」
聽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少女眸中的光亮閃了一下,然而聽到他的下一句話,那一抹光亮又暗淡了一瞬。
「你是南疆游魚,我是大漠孤鳥,我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可能終其一生也難以與你廝守。」
周麟羽看著少女髮髻上的簪子,或許能遇到,便已經傾盡所有運氣,自己並沒有指望復仇後還能活著回來。
何必要給她空留念想。
「此前種種,僅僅是因為我發覺你很有勇氣,但我,對你並無其他心思。」
他看到少女眼中浮起一層霧氣,突然一陣莫名的心痛湧入肺腑,他強裝鎮定,繼續道:
「我對你,並無半點心思。」
話音剛落,少女眼中的淚水奪目而出,划過凍得通紅的臉頰落在大氅的毛領上。
林青鸞定定地看著他,沒有再說一言。
廊下燈影搖曳,遠處燃放了慶祝鎮北軍得勝的煙火,炫目的光彩映亮半邊天穹,也同時映亮迴廊下相對而視的二人。
臨近年節,又趕上軍隊大捷,整個北域都洋溢著歡欣雀躍的氣氛。
在無人知曉的寒夜中,少女懵懂的心事被冰凍,猶如自小生活在南疆九嶷河中的魚兒,怎麼可能跨過萬水千山,同九天之上的孤鳥一併同行。
煙火熄滅,林青鸞顧不得擦乾臉上的淚痕,頂著寒風朝瀚星閣跑去。
她不想再看周麟羽,不想再聽他說話。
就當這一切是自己一廂情願。
周麟羽心中擔憂,跟在林青鸞身後看著她跑到瀚星閣門口,恰巧被那位雲醫師攬住。
他站在陰影里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又挨了雲醫師狠狠一瞪。
殿門關合,獨獨將他留在寒夜裡。
……
「我無法保證自己能活下來,她年歲尚小,待到出師,尋一個安穩人家嫁一個如意郎君,何必為我這個不知何時喪命的人擔驚受怕。」
周麟羽說著,從懷中暗袋中掏出一物,遞到沈星煜面前:
「這是方才我巡視時從暗線手中拿到的,暗線是葉清的人……」
他話中有所保留,沈星煜卻不言而喻,葉清是李宗啟身邊的死衛,葉清的人傳來的消息,自然是李宗啟的授意。
沈星煜從他手中接過卷得極細的紙條,借著燭光打開,上面只有寥寥幾個字:
「事已成,靜待。」
唇角勾起莫名的弧度,看來李宗啟是眼下整個天都城唯一知曉自己還活著的人,想來是他的勢力設法向鎮國軍虞副將傳信,才能救下阿璟,並且安穩來到北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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