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淵見此狀,心中也陰鬱不安。
他知道她都在想什麼,經歷了方才那一番生死抉擇,她對謝羨風心懷愧疚,他都能夠理解。
於是,為了緩解氣氛,宋景淵便決定主動岔開話題,希望能分散慕溶月的注意力。
「夫人,今晚回去,我陪你去素芳齋散散心,可好?」
慕溶月搖了搖頭,眼神晦暗:「……抱歉,我沒什麼胃口。」
車輛忽然遇上了碎石,一陣突如其來的顛簸,竟將慕溶月腰間的一個墜物顛了下來。
「……唔!」
慕溶月吃痛地悶哼一聲,彎腰去撿那物,發現是謝羨風送她的那枚香囊。
那香囊已經被顛得散開了口,露出了裡面的平安符,還有一縷她的頭髮。
慕溶月指尖輕觸那縷髮絲,鼻間一澀,伸手想去重新繫上繩口,卻又意外地發現了一張字條。
一張皺巴巴的、謝羨風親筆的字條——
「妻唯一,吾愛永不絕」
我唯一的妻子,我會永遠愛你。
慕溶月雙手發顫,淚如決堤,映濕了那字條的卷邊。
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去對謝羨風坐視不理。
「——停車!」
一聲沙啞的嘶吼劃破了長空。
宋景淵面露懼色,瞳孔中倒映出慕溶月的淚眼。
「夫人,你怎麼了?」
他驚懼地伸出手,試圖抓住慕溶月的衣袖,阻止她接下來的衝動之舉——
可他體內的藥效還未全然退去,他使不上勁,最終撲了個空,踉蹌地倒在了馬轎之內。
「對不起,景淵……」慕溶月緩緩將他扶起,重新抬回了座椅之上,卻是神色凝重,「我還是要再去一趟。」
宋景淵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心逐漸墜入了刺骨的冰窟。
……
夜色如潮,風如冰刀割面。
四周是枯枝敗葉的山嶺,似一幅褪了色的水墨畫。慕溶月在泥濘的路上拔足飛奔,她的髮絲凌亂,幾縷被汗水黏在蒼白的臉頰上,急促的呼吸化作一團團白霧,轉瞬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突然,她被一塊凸起的石頭絆倒,整個人向前撲去,雙手下意識地想要撐住地面,卻被尖銳的石子劃破了掌心,鑽心的疼痛瞬間襲來。
卻顧不上查看傷口,狼狽地爬起來,望向面前的這間老宅。
慕溶月的身形卻徹底僵住。
沖天的火光將夜空照得亮如白晝,火舌肆意地舔舐著荒宅的每一寸磚瓦,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像是在奏響一曲絕望的悲歌。滾滾濃煙不斷翻湧升騰,刺鼻的焦味瀰漫在空氣中,鑽進她的鼻腔,嗆得她眼眶泛紅。
慕溶月的嘴唇微微顫抖,「謝羨風——謝——」
可火苗的燃燒聲,很快便掩蓋了她逐漸微弱的尾音。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慕溶月瞪大雙眼,滿是驚恐與難以置信,她不受控制地向前沖,似乎想要衝進火海尋找那些可能還在裡面的人。然而,撲面而來的熱浪卻將她一次次逼退,熾熱的溫度烤得她皮膚生疼。
匆匆趕來的杏雨,這時才一把上去抱住了她的腰,哭喊道,「小姐,小姐不可以呀……」
慕溶月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無助地看著大火無情地肆虐。
人影、車馬、武器……所有的一切,皆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化為了一片火海。
仿佛剛才那一場浩劫,只是她做的一個虛無的夢。
可是,謝羨風呢?
就連他……
也是她的夢嗎?
直到地上一灘刺眼的血跡如利刃刺入眼底——仿佛在無聲地宣告,她所掛念之人,最後落得了一個怎樣的結局。
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慕溶月痛苦地閉上眼,胸口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失落與傷心,如潮水般將她徹底淹沒。
她最後一絲理智的心弦,徹底崩斷了。
***
從那之後,再也沒有傳來謝羨風的音信。
謝羨風之死訊,很快便傳入了皇宮之中。皇帝念及他在平定反叛時立下了大功,以身殉國,便為他冠以忠烈之將的名號,追封為侯爵,賜封號「忠武」,牌位供奉於太廟之中。
於一個已故的荊川將軍而言,這已是極大的榮恩。
但人既已死,再大的榮恩,也毫無用處。
所謂的聲名財富,也只對活人才有意義。
國公府中,也是一片沉寂。
「死了?」
聞此言,宋景淵冷下了臉,眸中划過一絲不可思議的神色。
直到那暗探垂首道:「千真萬確。奴才們都去探過了,那宅子燒成了一片灰燼,什麼也沒剩下。只有一股濃烈的肉焦味,地上還有血跡斑斑。」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