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宗那年12歲,在美國體制的Grade 6年級,郭璟佑比他小一屆。每次參加模聯,郭璟佑幾乎場場無敵手,只有商宗在場的時候才會吃癟。
有次模聯大會上,郭璟佑代表法國發言,非正式磋商期間還放出大話,「法棍都撐我地政策啦。」
結果到了投票環節,法國最親密的「盟友」竟然全數倒戈,直接站到了他國代表那邊。
他氣得滿臉通紅,轉頭看向他國代表。
少年商宗靜靜坐著,儼然一尊樺木雕像,臉上唯一活絡的是那雙聚焦於復盤筆記的深灰色眼睛。察覺到對方的怒目相對,他淡淡嘲諷:「法國代表,你仲有其他意見要表達嗎?」
這件事之後成了模聯里的經典笑話,郭璟佑每次聽到「法棍」兩個字都會翻個白眼,扭頭散夥。
郭璟佑開始留意商宗的弱點,試圖平衡自己的自尊心。
商宗的生活三點一線,住所、學校、精英培訓中心,步步穩妥,幾乎無懈可擊。他只好將目光轉向這些地方之外的空隙。
功夫不負有心人,觀察到第三年,他發現商宗不擅長和幼童期的小孩打交道。
梁徽住在天水圍時,平均一兩個月就會邀請商宗來她家,郭璟佑一般不會跟,那回正好私教班的馬術教練臨時有事,他無聊之下才隨行。
途中,他們在國際金融中心遇到了安奵。
她隻身一人,沒推育兒車,微笑著與兩位少年打招呼:「你們來逛街嗎?」
郭璟佑沒注意到商宗眉心微蹙,大咧咧地回道:「趕著去見梁徽姐,不多聊了,阿姨再見。」」
論年齡,安奵比梁徽大不了幾歲,聽見少年的區別稱呼,臉上的溫婉勉強維持,抬手與他們告別。
那天下午,梁徽端上自己做的老家點心,請他們品嘗。
郭璟佑嚼著嚼著,雙眼無神地臥倒在沙發上,說看見了畢卡索的抽象畫。
梁徽嘗了一口,滿臉疑惑:「沒錯啊,我加了少量米酒,小朋友吃一點也不會有事。」
斷片前,他聽見窸窸窣窣的開門聲,商宗少見地用溫柔語氣說:「放心,水水和那個醉鬼我都會照顧好。」
郭璟佑眼一黑,睡死過去。
耳邊一直盤旋著小女孩哼歌的聲音,忽高忽低,愈發跑調,攪得他那一覺無比折磨。
醒來時,眼前的一幕讓他差點驚坐起。
蠟筆塗鴉的髮型卡整齊地擺在桌上,小驚水從中拿起一張,吃力地爬上沙發。她有一雙通透如岫玉的眼睛,扎著五彩髮夾裝飾的泡泡辮,漂亮的五官已經見雛形。
這一幕若能讓他忍不住疊起雙手,眯眼感嘆這小孩真可愛,那麼撕開中間的虛線,另一幕徹頭徹尾是驚悚片。
他看向商宗,少年頭頂一排沖天辮,用橡膠發繩纏成麻花狀,弔詭得仿佛一場夢中夢。
郭璟佑正翻白眼準備再睡過去,就聽對方腔調透著苦惱:「你醒了?幫我帶會水水吧,我頭皮被箍得有點痛。」
小驚水聽不懂粵語,以為商宗在炫耀新髮型,小手拍拍他肩:「乖,一個一個來哦,我們下一個做這個好不好?」
她手裡拿的髮型卡複雜得像編織藝術,郭璟佑估計商宗再做一個,整個頭皮都得紫幾天。他本以為商宗會拒絕,誰知卻眼睜睜看著小孩爬進他懷裡。他托住她,低頭配合,甚至溫柔提醒她拆發繩記得輕點。
現在想想,大概從那個小姑娘誕生起,宗哥就被牢牢套在她手心裡了。
怎麼不算一種緣呢。
郭璟佑聳聳肩,他算是宗哥和梁驚水的見證人,口頭警告也做過,風險評估也評過,這倆還如膠似漆地黏糊在一起,他還是識相撤下吧。
乾花的體積小,梁驚水將上一波晾好的花朵,插入自製的牛皮紙花桶里,很巧地呈露愛心狀。
看著這些不經意間帶來的小確幸,她心間泛起感動——現在他們的生活,並非聲色犬馬的昂貴物件,是用心凝聚的美好。
商宗取出那張List,用筆在新一欄的方框裡畫了個勾,回眸看她:「已經完成了28項。」
梁驚水眉飛色舞:「正好剩下22天,我們可以一天完成一項。」
室內一如往常寂靜,她往四周望了望,沒注意的工夫,郭璟佑腳底抹油似的溜走了,茶几上靜靜置著他帶來的那份文件袋。
想起溫煦在快捷酒店那晚說的話,和圈子裡大多數的男人一樣,郭璟佑也非自由身,最近急著驅散身邊的女伴,怕是被家族安排了聯姻。
梁驚水知道輪不到她過問,然而不足月的時光數倍增長了她的膽量,她打算問商宗,這事是不是真的。
話音冒到嘴邊,她看見他從水晶酒櫃裡取出未開瓶的陳酒,被新的好奇點壓過。
莫非發生好事了?
商宗被那姑娘時不時投來的八卦眼神盯得發笑,偏頭看過去時,她又若無其事地擺弄乾花,動作慢吞吞的,像是心有千千結,滿腹疑問卻不好意思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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