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警官最大的優點就是心細, 梁驚水回視他抬眸的視線,焦點不在正中心,腦海中可怖的畫面在瞳孔中一圈圈放大。片刻後, 只聽對面平靜地說:「工作忙得很, 警署里只有帶氣的,你潤潤嗓, 講清楚事情才是正經。」
不就是點明了她處於被動,得學會接受當前的局面麼。
梁驚水清了清嗓:「我現在腦子很清楚, 完全能回答警官您的問題。」
「很好。」胡警官遞迴證件,雙手交握,「目前梁祖涉嫌吸毒後行為失控,捅傷了同公司的模特李辛夷女士並對其實施性騷擾。我接下來會問一些問題,希望你能協助警方了解情況。」
「梁祖……他吸……」
這句話梁驚水理解得很費力,她吞咽幾次,眉頭攏成一團,百思不得其解。
回想起最後一次在公司見到梁祖,他面容蒼白,皮肉緊貼著顴骨,穿著寬大的衣服就像一個空蕩蕩的布袋。梁驚水從未見他這麼瘦過。
至於李辛夷,她也聽過幾句風言風語,說是被梁祖弄出了心理問題,在家休養。
可現在,她被……捅傷了?
梁驚水扭開氣泡水,仰頭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瓶身被她捏得咯吱作響。
胡警官掃了一眼繃得發白的塑料表面,不打算讓她繼續沉浸在恍惚中,俯身施壓。
「梁祖最近的工作和生活情況如何?」
「他平時是否有吸毒的習慣,你了解多少?」
「梁祖和李辛夷的關係如何?有沒有過爭執?」
曾經的頭條寵兒被問得面色漲紅,胡警官沉目提醒:「Madam,你現在可以選擇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被記錄,並且可能作為法庭證據使用。」
「我不知道……我們基本上沒有交流。」
梁驚水重複著,語氣里已壓不住焦躁,「李辛夷呢?你們難道不該先聽聽當事人的說法嗎?」
胡警官偏頭和記錄的警員無聲對視一秒,看到彼此眼裡嘲弄的意味。
按程序,筆錄環節應摒除任何個人情緒的干擾。
但胡警官依然掃了一眼監視器,然後抱臂往後一靠,椅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根據我們的調查,梁祖是通過你進入星啟傳媒的。目前的情況是,傷者李辛夷身中五刀,傷勢嚴重。作為梁祖的引薦人,你難道不覺得自己也難辭其咎嗎?」
梁驚水微微扯了下嘴角:「阿Sir,我記得這應該是錄口供,不是審訊吧?」
鍵盤聲隨之中斷,警員從屏幕後抬頭看她。
學統計學的好處在於具備強大的沙盤推演能力,能在不同假設條件下評估各種可能的結果,這恰好是梁驚水的強項。
她一貫很少依靠直覺,而是用數字和邏輯來衡量風險高低,這次案件中也不例外。
只是幾秒的工夫,梁驚水從情緒中抽離,指出這個說法太片面了:「就因為我推薦梁祖,就把責任全推我身上,不是該關注他吸毒和公司監管的問題嗎?」
更重要的是,既然警署已經掌握梁祖的行為記錄和線索,更應該理清他去找李辛夷的原因,比如他和李辛夷的關係、最近的異常舉動,甚至吸毒的具體時間點。
把這些線索連起來,動機和行動路逕自然就清晰了。
而不是揪著她的推薦不放。
胡警官緊跟著笑了:「唔好意思,今日個颱風吹得人腦都漲曬,我帶了點氣過來,別這麼緊張,例行問幾句啫。」
他說話時的口音恢復港普,和郭璟佑的腔調有幾分相似,不算溫柔,慢一點都讓人覺得像要發脾氣似的。
梁驚水點了點頭,心裡清楚,至少現在她還不是以犯人的身份在被問話。
香港警察擁有廣泛的執法權,譬如今日颱風,他們是維持秩序的前線力量。身為公共部門中的高位者,他們向來瞧不上那些頻繁出現在花邊新聞中的人物。
商人和政客還好,身上有點真本事。
最讓他們鄙視的,還是那些圍繞在那群人身邊、趨炎附勢的艷女。
一番較量後,胡警官的態度有所鬆動。
按程序完成筆錄後,他安排梁驚水到會客室坐下,隨後通知拘留區,準備讓她與被拘留的家屬見面。
一人押前、一人護後,梁祖穿著皺巴巴的灰色拘留服被帶了出來,鬍子拉碴,頭髮油得結塊,警員將他固定在椅子上,手銬鎖住扶手。
梁驚水隔著鐵欄杆與他相對。
警員拍了拍梁祖的肩膀,他那幾乎垂到胸口的頭顱慢慢抬起來,眼神渙散:「這……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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