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感覺?」
「你愛我。」
梁驚水面色愣愣的,商宗於是計策得逞,指腹輕捻她的無名指:「又細了呢, 到時候得給你做小一點。」
還說, 但是上面的鑽不能小。
樂隊坐在宴廳一角,小提琴手舉弓。
那是首弦樂四重奏, 琴音舒展。不似董茉彈的那首肅穆。
和聲在緊繃的、火藥味濃的環境裡響起,令戰地般的空間莫名和煦。
安奵隔著長桌, 一直盯著他們。
梁驚水也留意到了她的注視, 回捏商宗的指尖:「有把握嗎?」
商宗說:「七八分。」
老爺子就在旁邊, 沉聲吩咐安保隊讓人進來:「家宴變成戲台子, 客人再多都無所謂, 咱們商家沒什麼見不得人。」
門口的鎂光燈閃了幾下,攝影記者魚貫而入。最前排的人迅速架起三腳架,調試鏡頭;隨行的文字記者翻開筆記本, 筆尖懸停。安保仍在外圍保持戒備。
直到郭璟佑在人群盡頭緩步出現, 安奵雙頰血色褪盡。
母親的臉逐漸覆上霧氣。
商卓霖忍了又忍,沒有讓淚滴砸落在餐盤上。
5月10日的海上家宴, 席間眾人心思各異。有人神色自若,有人卻食不知味。
梁驚水唇角斂起一些, 看向斜對面。
每張座位前都立著一塊薄而雅致的牌子,折角利落,劃定了桌上的權力分布。
寫著「安奵」的姓名牌上,燙金勾線微微泛舊,字體與旁人略有不同。
她在東京待得太久,連這塊姓名牌都像被時間遺忘。
在安奵的故事裡,她只是兩個孩子的母親,而真正的過去被她埋得很深。
和商琛聯姻那年,她替他收拾了不少爛攤子,打點人情、輔佐工作,處處謹慎,最後卻落得個「煲呔婆」的罵名。
丈夫對這些流言充耳不聞,對家族權位更是興致缺缺。
所有的頌與貶,悲與喜,依戀與推拒,都未曾顯露在人前。
杳如黃鶴。
她深呼吸:「我身體真的不舒服。」
小野寺用略顯生硬的國語說:「我們想先行一步。」
郭璟佑的聲音譏誚:「那我們快點吧,不耽誤嫂子休息。」
說完他拍拍手,兩名彪形西裝男抬著一座關公像走入廳內。綠袍覆身,面若重棗,丹鳳眼微斂,青龍偃月刀橫握在手。
在香港的江湖文化中,關羽被視為商道正氣的代表,能夠鎮壓煞氣、威震四方。眾人不解的是,這座提刀關公像與媒體登船有什麼關聯。
西裝男抬起雕像的底座,露出一角泛黃的符紙,郭璟佑伸手將其抽出。
上面墨跡微暈,字跡凌亂,像是急就而成的懺悔文書。
關公像端坐如山,刀鋒映著柔光。
這張符紙靜靜躺在掌心,連帶著未解的債與沉重的因果。
「九隆銀行牽涉50億港幣的詐騙案,」郭璟佑淒冷地笑了下:「黃世桓,融資項目的中間人。他利用區塊鏈支付技術在後台設立暗池,篡改交易記錄,資金流入多個離岸帳戶,導致宗哥和喬陷入追責循環。這一切,都是黃世桓和嫂子你的手筆,瞧啊,你在上面寫得明明白白。」
安奵的雙目,在他詳盡的描述里慢慢頹圮與蕭條。
她擠出一句話:「你說的,寫進符里,罪孽就不作數了。」
這一出割席自曝,比郭璟佑預料的更快,他將黃符塞進塑封袋,低頭彎唇:「看來不需要筆跡鑑定專家出面了。」
「既然都查清楚了,交給警方處理吧。」
老爺子神色未變,董穗目光陰沉地掠過安奵一眼,隨即起身,推著輪椅到觀海舷窗前。
他對兒媳評價挺高,但這次在媒體面前,沒有半點維護:「家族養你們,不是讓你們在這裡相互掣肘、毀掉基業。」
郭璟佑望向長桌,左側的商卓霖像被挖走了大半靈魂,神情木訥凍結。
聽見老爺子發話,他忽然跟沉睡中驚醒一般,鼻音趨沉,眼球不停在母親和爺爺的背影之間游移。
最後嘴角上揚,笑了。
梁驚水也看在眼裡,忽然想起商卓霖曾經說過的那句——「我阿媽要我走完阿爸沒走完的路。」
她心裡輕聲道:祝賀你,從今往後,只用做自由自在的商卓霖。
商宗不知道在想什麼,整場沒說話。
在郭璟佑將話題拉回正軌後,他才緩緩開口:「項目資金鍊斷裂前,我已將這筆資金轉換為數字資產,存入海外受控帳戶。」
至於黃世桓,即大頭老總,目前被滯留在海外執法機構協助調查,預計月底被引渡回港,接受正式審訊。
「做得不錯。」老爺子目光依舊落在遠處。
梁驚水感到桌下的手指微微收攏,溫熱感清晰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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