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步,隨著沈惠進屋。
腳步卻倏得一頓,看著屋內端坐圓桌前的女子,有些進退不得的為難。
沈櫻起身,雙手放在腰間,行了個平禮:「謝郎君。」
謝渡微一點頭,躊躇片刻:「沈姑娘安。」
隨即,踏進房門,在沈惠對面坐下。
沈惠有些奇怪,看看沈櫻,又看向謝渡:「明玄與阿櫻相識嗎?」
謝渡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自然,「久聞大名。」
沈櫻親手持壺,為謝渡添上一盞熱茶:「謝郎君才是聞名遐邇,櫻不敢班門弄斧。」
謝渡端起茶盞:「姑娘此言,令人受寵若驚。」
沈櫻亦端起手邊茶盞,不軟不硬:「謝郎君才真是令我受寵若驚。」
謝渡莞爾,無奈:「罷了,沈姑娘若再與我客氣,恐怕今日就要這樣過去了。」
沈櫻亦笑了笑。
「此言有理,你們快別客套了。」沈惠極是認同地點頭,又有些疑惑:「這大年節里,明玄怎麼來了大慈恩寺。」
謝渡臉上浮現一絲笑意:「舍妹年前被診出喜脈,我來求一平安符,護佑母子平安。」
沈惠臉上泛起喜色:「姣珞有喜了?那可真是喜事。」
謝渡眼角眉梢俱帶笑意,放輕了聲音:「是喜事,但求母子平安。」
沈惠雙手合十:「佛陀在上,感念你一片愛妹之心,定會護佑母子安康。」
謝渡道:「借伯母吉言。」
沈惠喝了口茶,將杯盞放在桌面上,像無數長輩一樣看著謝渡:「姣珞要當母親,那明玄你呢?預備何時定下婚姻之事?」
謝渡喝水的手一頓,眼瞼微微下垂,聲音飄渺:「屆時定會請伯母喝喜酒。」
沈惠聽出她言外之意,微微挑眉:「明玄是有眉目了?不知哪家姑娘能配你?」
謝渡唇角微微彎起,眼睛漾出笑意:「待我提親下聘那日,伯母自會知曉。」
沈惠看他模樣,笑吟吟道:「好,那我便等你的喜酒。」
盧奕麟愕然,抬高眉頭:「什麼?謝阿兄也要成婚了嗎?」
沈惠拍了他一把,嗔怪道:「明玄已至弱冠,成婚有甚可驚奇的?你做什麼大驚小怪的樣子?」
盧奕麟委屈地癟嘴,小聲嘟囔:「謝阿兄未曾婚配,父親才能容我至今,只怕以後……」
他看一眼沈櫻,聲音更低了:「父親逼我娶妻,我想娶的人,卻不願嫁給我。」
沈櫻雙手握著茶盞,垂首遲遲不語,眼底清明帶著思索。
其他人都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謝渡瞥沈櫻一眼,飲下盞中茶水,起身道:「伯母,我先告退,不擾您休息了。」
沈惠尷尬一笑。
謝渡的目光落於沈櫻身上,斯文有禮又帶著歉意:「沈姑娘,謝某可有幸,為先夫人上一炷香。」
沈櫻愣了一下,不意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但這對已故人是極大的尊重,沈櫻從桌前站起身,垂首福身:「是家母的榮幸。」
她從桌後繞出,行至謝渡身前,「謝郎君這邊請。」
門外大雪依舊紛揚。
侍女遞上傘,沈櫻伸手去接。
謝渡已接過隨從手中傘,輕聲道:「我為姑娘撐傘。」
沈櫻回頭看他。
謝渡眉眼溫潤:「雪天風急,姑娘請吧。」
沈櫻抿了抿唇,抬腳踏入風雪當中。
謝渡緊隨其後,手中拂堤楊柳微微傾斜,擋住漫天風雪。
沈櫻抬頭,他手指松松握住傘骨。
可任憑風急雪緊,這傘卻始終牢牢罩在她頭頂,紋絲未動。
謝渡單手持傘,另一隻手背於身後,眼神始終盯著前方的路。
沈櫻眨了眨眼,攏緊身上錦衣。
滿地素白,無盡寂靜,唯有腳踏雪地時,發出輕響。
沈惠遙遙望著二人背影,倏然輕喃:「郎才女貌,只可惜……」
她飛快地住了口,斂眉不再提起。
謝渡這樣的家世,不是沈家能高攀的。
這種話說出來,都會惹人笑話。
很快到了殿內。
沈櫻雙膝跪於蒲團上,雙手合十默念一會兒,又上三炷香,方才起身,燃了香遞給謝渡,「謝郎君請。」
謝渡接過香火,望著牌位上「亡母林氏思靜之靈位」,恍惚片刻,輕聲問:「這靈位,是沈姑娘立的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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