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了,血液不曾凝固,像春日盛開的映山紅。
林思靜平躺在地面上,睜著雙目,與她對視。
一張死氣沉沉的臉,比雪還要慘白。
沈櫻慢慢道:「後來的事情,我已不記得了。只知我大病一場,還沒好的時候,父親就迎娶了蕭宜珠為妻,且被擢拔為三品輔國將軍。他拿我母親的命,換了高官厚祿。」
「而家中祠堂,蕭宜珠要將我母親的牌位,立在右側,父親默許了。」
向來天下夫婦,男左女右,死人反過來,女左男右。
若夫婦二人,男居右,女居左。
繼室、姬妾能入祠堂者,位於男主人右側。
謝渡呼吸一窒,不敢議論,只輕聲問:「所以,你將她帶來這裡。」
沈櫻道:「她不會再喜歡沈既宣了。」
謝渡所有的巧思善辯,此刻都毫無用武之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心臟鈍痛,有些不可想像。
那么小的孩子,親眼目睹母親的死,怎麼頂得住?怎麼能長成如今堅韌不拔的模樣?
他遲遲不語。
沈櫻倏然問道:「謝渡,你後悔娶我嗎?」
謝渡一愣:「什麼?」
沈櫻定定看著他,眉眼堅定不移:「我與蕭宜珠、蕭侍郎乃至於整個蕭家之間,並非恩怨,而是仇怨,勢不兩立,不死不休。」
「而你謝家與蕭家,世代相交,盤根錯節,既有姻親之好,更有故舊之交。」
「何況,」她頓了頓,卻沒有退縮,「我所厭恨的,並非僅僅是蕭氏一族。」
謝渡驀然一驚:「你……」
沈櫻眉眼間帶著透徹涼意:「蕭氏膽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殺人,又能毫髮無損,靠的豈是他一家一族?彼時,京兆府尹姓王,大理寺卿姓裴,而刑部尚書,乃你謝氏子弟。」
「正因各大世家互相勾結,官官相護,殘害黎庶,才有此等殘禍。」
「若世家仍存,縱然我報了仇,滅了蕭氏,這世間仍會有一個又一個林思靜。」
「謝渡,你懂我的意思嗎?」她看著謝渡,揚起下頜,毫無畏懼之色,慢慢道,「我要所有的世家都煙消雲散,縱無功而返,亦九死未悔。」
「你若後悔娶我,現在還來得及和離。」她看著謝渡的眼睛,「這就是為什麼,我要在大慈恩寺與你說這話的原因。」
她所謀求的,太過膽大,太過異想天開。
且,憑她一己之力,斷不可能做到。
謝渡恍然不語,怔然看著她的面容。
沈櫻收回目光,從蒲團上站起身來,彎下腰,將蒲團擺放整齊,輕聲道:「明日,去和離吧。」
臉上並無失望之意。
作為世家子弟,謝渡斷然無法接受她的想法。就算真的喜歡她,應當也不會再勉強。
她轉身欲走。
謝渡忽地抓住她手腕,炙熱掌心燙著她,輕聲問:「為何全都告訴我?」
沈櫻語調平平:「因為信任你的人品。」
謝渡倏然嘆息,輕聲道:「我何時說過,要與你和離?」
沈櫻微微詫異。
謝渡沒有看她,雙目直直看著林思靜的牌位,沉聲道:「昌平十二年,時任刑部尚書的謝繼誦是父親幼弟,昌平十八年,貪腐救災款,被父親親自監斬於午門。」
「時任大理寺卿的裴文遠,昌平二十年,春狩時逼迫宮妃行/亂,賜死。時任京兆尹的王知慶,昌平二十一年,與魯王漫談,見罪於先帝,白綾賜死。」
他聲音忽然低下來,慢慢問:「裴文遠、王知慶的死,都在你嫁給宋妄之後,與你有關嗎?」
沈櫻毫無避諱之意:「王知慶與魯王的談話,是我編造的,找了幾個乞丐去路上傳,先帝看重我信任我,且本就想要魯王的命,便沒問是非,直接賜死。」
「裴文遠之事有些意外。」她平靜至極,言語間帶著刀劍的戾氣,「我原本想要設計他逼迫的人,是我自己。」
春狩之時,逼迫皇太子妃行淫。
這樣的大罪,足以株連三族。
謝渡閉了閉眼。
有些無力:「你也不在乎自己的命嗎?」
沈櫻道:「這點事情,不至於要我的性命,當時那位寵妃也沒有死,只是被冷落。」
她彎唇,漆黑瞳仁卻寒意冷徹:「我沒有這樣的苦惱,宋妄只會心疼我,不會冷落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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