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芳藻的臉色果然是不好,聞言狠狠瞪了女兒一眼。白瑾琪膽怯地縮了一縮,眼淚蓄在眼眶裡辯解道:「我從小就是在這裡長大的,賣了,不就什麼都沒有了麼......」實在有種可憐兮兮的捨不得。
既然三個姓白的都想要保留下公館,陳姨太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將這氣惱咽回到肚子裡去。
家庭會議就此結束,陳姨太帶著一肚子的火氣,緊抱著裝了兩張地契與存摺簿子的小盒子,一路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白瑾琪則像是縮著脖子的鵪鶉,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一進房間,還沒等當媽的埋怨幾句,女兒倒先開口了,細聲細氣地問道:「媽,咱們真的不和大姐姐她們一道住嗎?大姐姐管家那麼多年,住在一起,也好彼此照應啊......」
白瑾琪雖然有點怵白瑾瑜,但對於這個姐姐的本事,卻是很服氣的,尤其在她收拾了白齊昌之後,更是能從她身上汲取到許多安全感。
陳芳藻恨鐵不成鋼似的,伸著手指往她腦袋上戳了好幾下,數落道:「你傻呀!咱們已經把她得罪死了,和她一起住,不必說,那一定還是她來掌家,能有你的好果子吃嗎?!」
白瑾琪擰著眉頭往後躲了躲,小聲反駁道:「我哪裡得罪她了,平時吵吵架拌拌嘴,也不算得罪......」
陳芳藻頓時豎著眉毛尖聲道:「你這個死小囡!我得罪她,不等於你也得罪她了嗎?難道咱們娘兒倆個還分開算帳嗎?我看還是分開住的好,自己管自己,至少比從前自由得多啦!」
白瑾琪便垂著腦袋,抿著嘴不吱聲。
在她這裡,當然願意和親媽一起住,只是驟然從四個人的團體分作兩個人的小家庭,便仿佛四柱的屋子被抽去兩根一般,心理上覺得很不牢靠。何況說一句實話,陳姨太是很懶散的一個人,未來的日子過成怎樣,那真要打一個問號。
白瑾琪此刻的心情真可謂百感交集。
一方面,對於這種懸在半空中的沒影子的未來感到茫然無措,心里直打鼓。另一方面,存摺房產已然分配完畢,自己也要和母親搬出去住,這些已然都是確定好了的,這便如同一隻腳已踩上了堅實的地面,另一隻還懸盪在虛空之上。
到底怕生生的,拉過陳姨太的胳膊道:「媽,我晚上來你房間睡吧,晚上公館裡安靜得沒一點聲音,我害怕......」
陳姨太看著女兒的大眼睛,水亮得蓄著眼淚似的,再大的火氣也不好往她身上發呀,心軟了一瞬,說:「唉,咱倆睡就咱倆睡吧,橫豎這白公館,咱們也住不了多少天了。」
當時是這樣說,只是人的想法,改變得是很快的。一到晚上,夜深人靜,心思就活絡起來,陳姨太便感到後悔了。
夜裡,白瑾琪已經躺進被窩裡睡下了,陳姨太則開了一盞小檯燈,坐在梳妝檯前盤算存款和首飾。她在白家的日子雖寬裕,手上從沒有缺錢的時候,可那也是向家裡帳房支錢,哪裡體會過這大把實在的鈔票捏在自己手心里的感覺?
她對錢不大有概念的,只覺得為了對這「大權在握」表示慶祝,先就要好好享受一番!番菜館,跳舞廳,還要比照著時裝畫報做一身新旗袍!然後麼,最好還是回上海去。
她本來就是由上海來北京的,這一回去,也算是衣錦還鄉啦,若是趕巧碰上幾個舊相識,說不定還能對她們揚眉吐氣哩!再者,如今的上海真可說是摩登的大都市,是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自己本來就愛娛樂的,那不是正合適麼?至於瑾琪,讓她退掉北京的大學就是了,難道上海沒有學校?
不過一想到瑾琪,陳芳藻又愣了,覺得計劃似乎不能行通。
白瑾瑜真能允許自己把白瑾琪帶去上海?
這個大小姐,做起事來雷厲風行,責任心和控制欲也是重的很。想想從前,她就勒令過自己不許去跳舞廳,更不許帶瑾琪去,不然是要不客氣的!老爺雖是過世了,可一筆寫不出兩個白字,她能容忍白瑾琪這個白家人流落在外,跟著自己這個當過舞女的媽?
陳姨太忍不住撇了撇嘴——她倒是沒有當面地嘲諷過自己的出身,不過就平日裡那趾高氣昂,不拿正眼看人的樣子,以為她陳芳藻看不出她打心底里瞧不上自己嗎?
只是她白瑾瑜本事大,還有這個伯伯那個嬸母的願意相幫她,自己若留在北京,名義上是分開住了,結果不還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受她的掌控嗎?
若是硬要去上海——陳姨太下意識就想到了白瑾瑜對待白齊昌時的氣勢,上一秒微笑,下一秒就能拍桌,身後兩個衛兵站得板板直,把槍桿子擺弄得咔噠咔噠響,心里忍不住覺得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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