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琪實在感到舍不得,可仔細想一想,讓陳芳藻和白瑾瑜住在同一屋檐下,不說自己沒有決定的權利,恐怕白瑾瑜也不舒坦。
只好帶著失落,退一步道:「即便我們搬出來住,最好也能住在臨近椿樟街的地方,和兩個姐姐,也可以彼此照應。」
陳芳藻聽她這樣說,反而高興起來,附和道:「是是是,我正是這樣想的。你的兩個姐姐,都是有錢有本領的新式女子哩,你年紀最小,正是需要她們幫一幫你的時候——」
她呷了口咖啡,不大好開口似的,靜默了一瞬才說:「只是離椿樟街近的房子——瑾琪,你不要這樣看著媽媽。咱們分得的錢,雖然讓我鬧了一筆小虧空,但房契還是在的,只是那幾間房子,沒有一間在椿樟街的附近。要想租一間,不說能不能租得到,所費就不小,偏偏在現成的銀錢上,我們是很困難的......」
陳芳藻的笑容里透出一絲心虛,「為著我先前犯的錯誤,你的兩個姐姐,勢必對我很有微詞,我就不便出現在她們面前,去激化這一份矛盾。何況我又是個外人,和你不一樣,瑾琪,我看她們對你倒很有幾分親姐妹的情誼,這件事能不能做成,還得靠你從中斡旋呢。」
白瑾琪聽出來了,陳芳藻是不願意低聲下氣地去認錯,有意要避開正面的交鋒。可是靠她怎麼斡旋?白瑾瑜那樣聰明,但凡她有目的地說一句陳芳藻的好話,就足夠引發她的懷疑了,還不如開誠布公地攤開了說。
她心裡也在思忖著,當下便沒有做出回應。
陳芳藻見她不說話,便兩手交握著攥緊了,硬了頭皮說下去:「這件事,媽媽真要求你幫一幫忙。你兩個姐姐現在帶著你生活不錯,可你要是照實說要搬出來和我住,她們樂得丟開你這個包袱,不管你了。所以你得好好地說,你姐姐們現在待你很好,你正好哄一哄她們,多說幾句好話,請她們替咱們置辦好房子,這在她們,只是動動手指頭的事兒呀。」
那意思,是讓白瑾琪出面,求兩個姐姐給她買房產了。
為著陳芳藻帶走了所有錢款的緣故,自己本來就是身無分文,好在白瑾瑜並不說她什麼,照樣管著她的吃穿用度。就這樣她還不知足,還要問白瑾瑜要房要地嗎?她成什麼人了?
白瑾琪像被人打了一耳光似的,臉上火辣辣地羞愧著,咬著牙道:「你連見都不敢見我大姐姐,卻要我問她拿房子?媽,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厲害。」
她把一個「媽」字咬得極重,實在能聽出一種諷刺的意味,同時一張俏臉冷沉著,繃著嘴唇又說,「你不是說房契還在嗎?我分到的房子,總有兩三處之多,實在不行,就住得遠一點,或者賣掉一間,還不夠租賃屋子的費用嗎?你想讓姐姐出錢,沒有這樣的道理。」
說罷,手心向上往前一伸,「房契呢?這是爸爸留給我的,我來保管吧。」
從前住在公館時,她們就沒為錢發過愁,這就避免了□□成的爭吵。是以,這還是白瑾琪頭一回用這麼冷硬堅決的口氣和陳芳藻說話呢,加上那向上攤開的手掌,實在讓陳芳藻嚇得心驚肉跳。
笑容僵硬一瞬,立刻安撫道:「你的東西,當然要給你,只是我在外頭東奔西跑地找你,哪裡會把房契帶在身上?我好好地放在旅店裡呢。傻孩子,往後我們住在一起,還怕東西到不了你手上嗎?」
陳芳藻想著她剛才的詰問,知道自己一時片刻並不能把女兒說動,她慣會審時度勢,現在自己是毫無倚仗的弱勢一方,當然只有服軟一途。
改口道:「媽媽糊塗,又是媽媽想差了。我當初想著去上海求獨立,不就是糊塗勁犯了嗎?唉,我現在是決心反省了。你是受過教育有知識的人,往後一切,媽媽都聽你的。」
見白瑾琪神情鬆動卻不說話,又添一把火:「我也想了,既然往後要互相照應,我不去見你大姐姐,和她道一個歉,終究說不過去。不過在我拜訪之前,你還是得替為娘調和調和,不能讓我碰一鼻子灰,太難看了呀。」
白瑾琪驚訝地看她:「你真願意去見我大姐姐,和她道歉?」
陳芳藻訕笑一下,「我很應當去見她,我看她把你照顧得很好,是以我不光要道歉,還要和她道個謝哩。」
這一個表態,實在扣動了白瑾琪的心房。她舍不得白瑾瑜,同樣也割捨不了陳芳藻,可謂是手心手背的局面,設若她們真能和平地相處,那真是再理想不過了。另有一點,只要陳芳藻見過了白瑾瑜,那她再和母親搬出去住,就算是過了明路了,不必有偷偷摸摸的憋屈感。
再說白瑾瑜,她是很講道理的一個人,陳芳藻大概有許多地方讓她看不過眼,但畢竟是一道生活了十來年的關係,自己若盡全力去調解轉圜,不是沒有破冰的希望呀......
這樣想著,白瑾琪的臉上,終於露出一點嚮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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