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心文活絡的眼睛一轉,笑道:「我看出來了,您是無聊了,想找個人解悶呢。不過您給牧城放了行,可不就剩下我一個了嗎?」
又說:「不過我可不會給人解悶,不如把銳銳抓了來,給您彈鋼琴吧?為著他不願意練琴,我和他爸爸都快要愁死了。」說著,臉上帶了狡黠的笑容,上樓捉孩子去了。
蔣牧城和白瑾瓔,就是在小銳銳滿屋子躲貓貓失敗,被他媽媽捉住獻給姥姥彈了一個小時鋼琴,終於「重獲自由」不多久的時候到家的。
外頭正飄著雪,兩人從下了汽車到進屋的這一小段路,大衣肩上便落了不少雪點子。一踏進暖和的室內,蔣牧城便伸手替白瑾瓔撣著圍巾絨帽上的雪花,連自己的外衣都顧不上脫。白瑾瓔倒是隨他擺弄,雪白的臉頰上透著紅撲撲的血色,也不知是外頭的冷風吹的,還是先前在公園裡坐冰床頑熱的。
不拘如何,蔣公館的招待絕對可用無微不至來形容。
為著這是主人家格外重視的女客,興許還是蔣公館未來的少奶奶,僕從聽差們就沒有一個不是恭敬小心,殷勤備至地去對待。
兩人走進主樓客廳時,恰好蔣太太和蔣心文都不在那兒,最先見到的反而是蔣牧城的小侄子銳銳。小男孩剛要從鋼琴凳子上跳下來,一看見自己舅舅領了個美人進來,下意識就想嘴甜地叫一聲「姐姐」。但想到蔣心文平日裡的「薰陶」,硬是將到嘴的詞轉了個彎,喊了聲「姨姨」。
這一個稱謂可是很有門道的。
設若叫「姐姐」,那和「舅舅」就差著一個輩份,自己這個不苟言笑的舅舅勢必要不開心;設若直接喊「舅媽」,那又太沒有含蓄之美,據媽媽說,舅舅的這一位女友很靦腆哩,我要是讓她發窘,這一筆帳,舅舅勢必也要記到我的頭上。
但「姨姨」則不然。
非但和「舅舅」很是對仗匹配,等哪一天舅舅同她結婚了(舅舅指定是要同她結婚的!),我也可以拿一個改口的紅包呀!
銳銳很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滿意,為著和未來的舅媽打好關係,甚至主動又爬回到琴凳上,活動著肉乎乎的手指,給她表演了一首小進行曲。完了,把琴凳讓出來,對白瑾瓔邀請道:「姨姨也來彈一首吧?」
白瑾瓔本來正拍著手呢,聞言就是一僵,但看著銳銳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只好硬著頭皮在鋼琴前坐下。
銳銳很是自得,在白瑾瓔坐下後,還湊過去和她講悄悄話,揭蔣牧城的短道:「姨姨,我告訴你,舅舅他可笨了。彈起鋼琴來,手指之間就像長了蹼似的。」自詡這一番互動,必定和白瑾瓔拉近了不少距離。
想不到白瑾瓔正窘迫著呢!
她小時候正經學鋼琴的時候彈得就糟糕,何況這都好幾年不彈了,不要說拿不拿得出手,連譜子都不記得多少。
她心虛似的地看了銳銳一眼,只抬了右手,在黑白鍵上彈了首極簡單的兒歌,來來去去就幾個音符,彈了兩遍,也不見把左手伸上來。彈過第三遍後,乾脆把右手也撤離了,這就是表演結束了的意思。
白瑾瓔窘得要命,在她彈的途中,分明聽見蔣牧城輕笑了一聲,以至於她都不敢扭過頭看一眼他的表情。
再說銳銳,在聽完白瑾瓔的鋼琴後就沉默下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覺得自己無意間似乎犯了許多錯誤,一時間,小臉上的自得都沒影了。同時,對於白瑾瓔的鋼琴水平,又實在無話可說,心想,都說「人以群分」,難怪她愛和我舅舅相處呢。
撅著小嘴,沒精打采道:「還是你們倆頑吧。」邁著小短腿,一溜煙兒地跑遠了。
這隻小電燈泡一走,蔣牧城便一改沉穩寡言的樣子,背著手踱到白瑾瓔旁邊,俯下身來湊過去道:「你聽見了,他讓我們自己頑呢。」
白瑾瓔還是羞窘,心想自己才剛到蔣公館呢,就已經丟過一回臉了。但想到銳銳剛才說的,蔣牧城彈起琴來也是一塌糊塗,又馬上仰著頭道:「不成,不成。我都獻醜了,你也要彈一首。」說著就站起身來,要把琴凳讓出去。
蔣牧城微微動著眉梢,問:「我為什麼要彈?」同時伸手過去攏住白瑾瓔的腰肢,寬大的手掌正罩在她後背上,略微用一點力,就要把人往自己懷裡推。
見白瑾瓔下意識地一手抵在自己胸口,另一手抓了自己的小臂不肯相就,又揶揄地問:「怎麼這樣見外?剛才劃冰床的時候,不是還抱著我的胳膊叫我不要鬆手嗎?才彈了首曲子,怎麼就變了?」輕輕地一笑,「那我更不能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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