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笠這會兒沒在家,他沒想到李牧會坦白,沒想到文箬這麼早回來。他在樂器店。店裡沒有一模一樣的吉他,他只好挑了一把顏色略深的吉他,希望文箬不會發現。
照片牆上,有幾張照片被扯了下來,揉得皺巴巴落在垃圾桶里。垃圾桶旁邊的牆邊,還有一塊被遺漏的玻璃碎渣。李牧彎腰把玻璃渣撿起,又從垃圾桶里拿出照片,雙手把褶皺展開。照片是文箬最近兩年的近照。
文箬則是站在門廳處盯著牆上的污漬看了好久。她想像著媽媽朝牆上丟玻璃杯的樣子,應該很優雅很克制,不過依然會讓人不寒而慄。
「走吧。」她什麼也沒拿,轉身推開屋門,招呼著李牧一起離開。
在電梯間,李牧又一次詢問她,「真不需要我現在告訴你目的地?」
文箬說,「不要。我要開盲盒。」
李牧再次確認,「如果開到不喜歡的目的地,你會掉頭離開嗎?」
文箬眼神微動,「不會。如果那樣的話,你要答應我三件事情。」
「行。」
當李牧取出紙質車票遞給文箬後,她頓了一下,再抬頭說,「李牧,你欠我三件事。」
文箬拿著火車票,身上只挎著那個巴掌大的小包,灑脫地朝進站口走去。她快速安檢進站,站在遠處瞧著李牧嘴裡噙著身份證和車票,彎腰放琴盒和背包,張開雙臂安檢,然後小跑著取背包和小提琴。
李牧跑到文箬旁邊,解釋說,「我只買了到蓉城的車票。從蓉城到小城還有百十來里,你不想去的話,我們可以不去。」
文箬哼了口氣,轉身朝車站內樓上的快餐店走去,「你上午不還說要在地圖上擲色子嗎?」
李牧之前還忐忑,擔心她看到目的地後會掉頭回家。現在見她的表情雖然有點小彆扭,卻接受了目的地。所以他不敢再隱瞞,「上午是瞎說的。我其實昨天晚上就定下目的地了。」
文箬側頭看了他一眼,「為什麼?」
李牧繼續坦白,「有一回覃叔找我爸喝小酒,說自己還是太弱了,沒法替學校爭光。我媽點評了一句,說他們那一批都比不上徐世靖。那是我第一回 聽到徐世靖的名字。我家沒少招待我爸媽的同行,叫得上名的數學家,我都聽過。所以有點好奇。我隔天問覃叔,徐世靖是誰。覃叔說那是他好朋友。
昨天晚上我又問覃叔,徐世靖究竟什麼樣的人。覃叔說那是最聰明的人之一。他在十七八歲的時候便對你爸佩服得五體投地。在IMO集訓隊,他從來沒考贏過你爸。你爸兩次IMO沒拿滿分是因為覺得金牌足夠了,不需要用滿分來證明。新聞媒體上偶爾提及徐世靖,貼的標籤是當代方仲永。你家人提起徐世靖,他的身份是魔怔人。昨天你因為他傷心,我便想去他的家鄉看看。」
文箬替自己辯解了一句,「我是因為他是我爸爸傷心的,才不是因為他是徐世靖。」
李牧見她有了反饋,才繼續說,「嗯,我知道。不過,在火車開動之前,你都可以反悔的。」
文箬沒說反悔,也沒說不反悔。她手裡捏著紙質車票,拿著手機撥電話。她想電話接通的話,自己說不定會反悔的。不過,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循環著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電話屏幕暗了下去,不後悔了。
「李牧,你想知道他什麼事情?」
李牧說,「他的成長經歷吧。他在高中時候是個什麼樣的學生…他怎麼走上了一條與覃叔完全不一樣的路。」
他們口中的他是徐世靖,是她的爸爸,她卻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文箬抬頭,「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你不一定能得到你想知道的。」
李牧拍了拍她的腦袋,「文箬,放輕鬆,這一趟旅行的性質已經變了,它現在只是一次小小癲狂的冒險。」
倆人在火車站吃了文笠的中午同款套餐,在爭執誰給文笠打電話的時候,文笠的電話先一步來了。
他打給了李牧,催促李牧送自己妹妹回家,「你們吃過晚飯了吧?可以回來了。李牧,你打車的時候把目的地定位到小區西門,我接上文箬直接帶她去我家。」
「哥,是我。」文箬搶了李牧的手機,在前面開路。
「我現在在火車上。火車十分鐘後開……理由不是現成的嗎?我看到一片狼藉,決定去朋友家呆幾天……什麼?或者這樣,你說我和同學報了暑期夏令營去外地學習,高校那麼多夏令營,你隨便報一個名字。我一周後,不,兩周後回去……有啥不好交代的,出門在外,有事兒我會找警察叔叔……什麼習題?等我到地方後,給你一個郵寄地址,你發特快件郵寄給我唄……你要找李牧?你找他說的也是我的事兒。咱倆直接對話比較合適……好,知道啦。每天早晚給你發消息,打電話。哥,你有時間的話,趕緊追桐姐姐呀。舅媽在你的年紀已經生你啦,你現在還是單身狗一條呢……好啦,說我去旅遊散心了。掛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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