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雪看得出來，沈青竹是真的相信他。

這讓姬明雪喉中忽然像塞了團棉花，深呼吸好幾次，才終於正襟危坐，鄭重對沈青竹道，「重新自我介紹一下。」

「我是姬明雪。」

「我的另一個名字，是斯諾·海因里希。」

「自出生起，我就被確立為萊曼帝國的王儲，也就是太子。」

「所以之前，楚凌空公爵才會叫我『殿下』。」

話音落下時，姬明雪緊攥的掌心已濕了個徹底。

但他此時根本完全沒心思注意這些，只強裝鎮定地緊盯著沈青竹，險些連呼吸都忘了。

姬明雪曾設想過許多次與沈青竹坦白的場景——

有的是在兩人情濃剛一起渡過發熱期時，那時沈青竹應該正對他滿心愛憐，是最心軟也最好說話的時候；

有的是在一個茶香氤氳，兩人都很放鬆的午後，自己像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從容不迫地把這個秘密告訴沈青竹；

抑或是在某朵煙花般絢爛且浪漫的瑰麗星雲前，娓娓對沈青竹道出自己真正的身世。

唯獨沒想過像現在這樣，因猝不及防被沈青竹撞破，惶惶然在這樣一個昏暗狹窄的車廂中，忐忑不安地向沈青竹坦白身份。

雖然以沈青竹的聰慧，應該早在聽到楚凌空喚他「殿下」時就已經猜到了一切，但沈青竹的反應實在太過平淡，反而又讓姬明雪生出幾分隱隱的不安。

這種不安，自喜歡上沈青竹起，便一直潛藏在姬明雪心底。

如果是其他人，乍一得知戀人是帝國太子，或許還會感到驚喜或惶恐。

但沈青竹不是其他人。

從沈青竹的交友情況看，他與人相交時也完全不在意對方是平民還是權貴，只看性情人品是否相投。

姬明雪太子的身份在沈青竹這裡也大概率不會加分，因為沈青竹從不在意這些。

確切地說，若姬明雪一開始就是以太子的身份出現在沈青竹面前，姬明雪真的未必會追到沈青竹。

因為此，姬明雪才一直有意無意地忽略這件事，只想等兩人的感情再深一點，再穩一點，再將這件事告訴沈青竹。

不過，隨著兩人交往的時間日久，姬明雪已經越來越不想再隱瞞這件事。

這次他也是真的想在過年這段時間，把這件事告知沈青竹。

但那並不是今天。

這與姬明雪原本的設想完全不一樣。

一想到此，姬明雪就有點後悔一時衝動去了楚家。

要是他按照原計劃，老老實實在沈青竹家門口等他回來就好了。

還有。

沈青竹為什麼一直不說話？

這件事有這麼讓他驚訝嗎？

實在受不了這樣無聲的沉默，半晌後，姬明雪鼓足勇氣抬起眼睛，定定望向沈青竹。

這一看，姬明雪才發現，沈青竹竟好像在走神。

姬明雪：？？？

「你在想什麼？」

姬明雪立刻傾身湊到沈青竹身前，略顯不滿地望著他。

終於回過神來的沈青竹：……

咳，他其實只是在思考，該不該告訴姬明雪，自己其實早知道他太子的身份了。

但如此一來，沈青竹又很難解釋當初筍尖是怎麼查到那麼多關於姬明雪的資料的。

還有，就算沒有筍尖的資料，單從兩人相處時的許多細節，沈青竹也不難推測出姬明雪的真實身份。

但很顯然，姬明雪似乎並未發覺這件事。

這次他也明顯是鼓足勇氣把這件事告訴沈青竹的。

其實真說起來，沈青竹和姬明雪交往的時間並不算久。

但很神奇地，沈青竹總能看透姬明雪在想什麼。

就比如此刻，即使姬明雪什麼都沒說，沈青竹卻仍一眼看出，姬明雪在不安。

甚至連姬明雪不安的緣由都猜得八九不離十。

心中一片溫軟，沈青竹屈指輕彈了下姬明雪的腦殼，勾唇說道，「我只是在想，以後我是該叫你姬小雪，還是該叫你太子殿下？」

他嘴上雖然說著「太子殿下」，語氣卻和問姬明雪晚上吃什麼一樣輕描淡寫。

姬明雪：……

姬明雪：？

「就這？？？」

沈青竹微微歪頭，溫和的翠眸略顯不解地望著他，「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