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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頃,虞恭裕把帽子戴上,在瞿任之嘴角吻了最後一下,就旋身走下台階,踏上積水橫流的鵝卵石路。他撐著傘走到車門邊,拉開門坐進去發動起了車輛,兩盞前燈驟然照亮了千萬縷雨絲。瀟瀟雨聲里,車子在庭院中轉了一圈,掉過頭來駛出大門,被兩柱光線撕裂的夜的帷幔從遠至近地合攏過來。

「典型的維加里。」瞿任之抱著雙臂立在檐下看雨,「在夏天開始新的一年。」

他回到屋裡,去陽台上把窗扇掩好,關上了開合自如的移門,免得雨水打濕地毯。雪茄菸的味道隨著虞恭裕離去而消失了,可他倆方才的對話還像一個煙圈般漂浮在空氣中。瞿任之把掉落在地的雜誌撿起來,興致缺缺地合攏它,將其放回神龕旁的五斗柜上,和另一本舊刊疊在一起。

瞿任之在柜子前停了會兒,把擱在下邊的那冊舊雜誌抽出來,一翻開,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篇《創業者:白虹國際創始人掘金史》,頁腳還被折了一個標記。他漠然地傴著頭瀏覽文章,儘管這篇採訪他已經讀了不下十遍。在文中,梁旬易功成名達、躋身上流,一派成功氣象;反觀自己,汽車業市道大不如前,公司江河日下。

他越想越氣惱,胸中燃起了嫉妒之火,一怒之下撕碎了書頁,在蠟燭上點燃後擲入到火盆中。瞿任之失魂落魄地扶著橡木桌,抬頭望了聖母一眼,看到神祗也俯視著他。於是他不敢再去看聖像,慌急忙亂地快步離開了祭台,把自己關進空蕩蕩的寂寞的屋子裡。

神香依舊擱在雲杉木炭火上,散發出松明的氣味;碎紙在盆中漸漸化為灰燼,陰燃著一簇熒熒小火。夜雨淅淅瀝瀝地下著,芭蕉大葉披垂,淋洗著天水。正如瞿任之說的,新年始於夏天。

*

周日,炎暑難消,梁旬易就讓人在瀑布旁的露台上設了桌椅和涼棚,坐在陰涼處喝午茶。台側古松偃臥,藤垂草掩,柏枝斜伸到水面,渾似入水的釣鉤。不知哪裡傳來一陣陣有規律的噪音,那是鑽頭在水泥牆上鑿眼時會發出的聲音,聽得梁旬易心煩意亂。為了「確保安全」,莊園各處都在動工,或是安裝監控,或是翻新圍欄,總之到處都要改頭換面。

高緒如像往常一樣,在泳池邊給梁聞生計時。藍色的水面反射出強烈的日光,高緒如只好戴上了墨鏡,跟著梁聞生從這頭走到那頭。岸邊的遮陽棚下面,園丁和廚師蹲坐在那兒觀看小少爺游泳,給他加油打氣,等梁聞生游完全程他倆就舉手歡呼。高緒如幾次抬頭看向二樓的涼台,希望能看到梁旬易的身影,但始終未能如願。

梁聞生摸到石壁,一挺身就從水裡冒了出來,把泳鏡撥上額頭,趴在岸邊大口喘氣。池岸的磚塊被曬得有些燙了,他潑了幾捧水給瓷磚降溫,抬頭問:「這次遊了幾秒?」

「你猜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高緒如蹲下身,把墨鏡摘下來架在梁聞生鼻子上,免得他被陽光閃到眼睛。

「我猜進步了。」梁聞生說。

高緒如笑了起來,把秒表亮給他看:「確實,你比昨天又進步了3秒,比前天進步了2秒。但你起步還是太慢,槍響後總是要哆嗦一下才跳。聽我的,什麼都別想,只聽聲音,反應快些。」

「我在努力克服了。」

墨鏡對梁聞生來說有點大,一個勁地沿鼻樑往下滑。他擺弄了幾下鏡架,讓自己看起來很酷:「我像不像黑衣人?」

「像黑幫老大。」高緒如開玩笑說,起身拉住梁聞生伸過來的手掌,「這次要提幾下?」

「五下。」梁聞生笑嘻嘻地張開手指晃了晃。

於是高緒如單臂拽著他的手,像提蘿蔔一樣拎著他在水裡上上下下浸了五次。梁聞生很喜歡這個遊戲,咯咯大笑著,聲音從水面回彈到岸邊的玫瑰色花崗石上。高緒如最後一使勁把他撈上來,梁聞生光腳踩在亮得發燙的花磚上,渾身水淋淋的,皮膚被曬得泛起了紅。他小跑著奔向蔭棚,去跟廚師討糕餅吃,幾人笑作一團,花園裡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梁旬易不勝裝修聲之擾,索性關掉電腦棄置一邊,按響了鈴。高緒如在耳機里聽到鈴聲,忙穿過竹林登上台階,從宅邸後面繞到二樓,步入梁旬易房中。

室內涼爽通透,所有帘子都挽上去了,窗外碧草茵茵,松筠赫赫。梁旬易滑著輪椅從露台下到屋內,用略帶不滿的口氣說:「家裡太吵了,到處都在施工,都怪你的『作業所需』。我要出門靜靜,帶我換衣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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