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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旬易大叫一聲,驚醒過來,失明的右眼茫然地睜開著,眼中空無一物,只有一個黑黝黝的洞。他渾身冷汗直流,上氣不接下氣,可怕的夢境讓他如墮冰窖。梁旬易呼哧著喘氣,奮力將身體挪到床邊,伸手勾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一隻盒子。盒中裝著高緒如送他的那枚胸針,還有一顆子彈。當他看到那顆子彈時,心中驟然一松,意識到自己還尚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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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卡布塔卡拉:地區名,指涅波斯特河、古希瑪河-斐弓河和尤瑟海形成的三角地帶,歸屬於切赫共和國,維軍曾與切軍在此地交戰。

第26章 情花再萌芽

隔壁,高緒如被叫聲驚動,急忙起身下床,抄起槍便衝出門去,闖入梁旬易房中。他聽到黑暗中傳來急迫、粗重的呼吸聲,立即按亮燈,唯見梁旬易正驚魂未定地躺在床上喘氣。確認房中沒有危險後,高緒如才收好槍,三腳兩步走到床邊坐下,把梁旬易抱起來,讓他靠在自己懷裡,擦去他鬢邊的濕汗:「做噩夢了嗎?沒事了,沒事了。」

梁旬易的臉龐全無血色,連嘴唇都白得發青。他的胸膛大起大伏了幾次,兩行淚水就撲簌簌地流了出來。在感受到自己被擁進一個堅實的懷抱後,他轉過脖子把臉埋在高緒如胸上,忍不住失聲痛哭。低低的哭聲讓高緒如的心弦為之所動,把人抱緊了些,柔聲撫慰他失控的情緒。

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月已西斜,低低地垂在天際。高緒如擁著梁旬易坐了會兒,待後者的情緒稍有緩和,他就將其抱起來放到輪椅上,輕手輕腳地推著輪椅下樓,從竹影橫斜的後門穿出去,步入闃無一人的花園中。

此時是凌晨四點,園中栽種的紫薇吐蕊怒放,花如紅綢飄落,直垂到路邊。夜更加寂靜了,但月光仍然很亮,清楚地照出了路上鵝卵石的輪廓。高緒如推著梁旬易沿曲折幽深的園路散步,他知道梁旬易現在不願說話,就耐心地沉默著等他恢復精神。園中的曠地上,芳草萋萋、繁花似錦,百年的白樺樹枝葉扶疏,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散發出苦澀又清新的氣息。

呼吸到廣闊天地的空氣後,梁旬易逐漸平靜下來,被冷汗浸透的身體也慢慢回溫。他靠在椅背上左右瞭望一番,遠眺宅屋之外的深青色山巒,嘆息道:「出來透透氣真舒服。現在幾點了?」

「應該快四點了。」高緒如回答說。

梁旬易牽起嘴角露出一絲疲憊的笑意:「很久沒在這個時候看過萊恩山了。」

高緒如推著他朝一堵被藤花覆蓋的籬牆走去,那藤蔓蓋過牆頭,疊翠壓錦,花也生得密密匝匝。行過一段路後,高緒如問:「剛才是怎麼回事?」

「可能是因為恐嚇信,我又夢到了從前。我常說,我就像一塊冰凍了三年的金槍魚肉,突然被扔進滾油的熱鍋中。雖然我記不清那時候的事了,但身體卻還記得當時所受的痛苦。」

二人來到樺樹下,聽見樺樹在風中發出有節奏的鳴響。梁旬易說他想去坐坐草地上的長椅,高緒如依言將他抱去放在椅子上,稍稍整理了一下他的睡衣,然後挨著他坐在旁邊。月華從樺樹的枝葉間漏下來,灑在他們肩頭,似乎命中注定月光要籠罩在這座莊園上空,命中注定他們二人要並肩坐在樹下,漫談逝去的光陰。

梁旬易娓娓道:「那一年第二次伯森道爾戰爭打響了,政府將許多軍事任務外包給了私人承包商,因此白虹國際生意蒸蒸日上,電話幾乎被打爆,淨賺20億。」

「這我在雜誌專訪上看到了。」高緒如笑著說。

「那我們講點其他的,就講那之後的事吧。後來我愛上了滑雪運動,享受那種速度,享受從雪道上飛馳而下的快感......也許我是想藉此來擺脫煩惱。但世事難料,有一次我在陌生雪場的林道中滑行時,不幸撞到了石頭。」梁旬易把目光拉得很長,「結果就是我翻滾著摔倒了,頭部撞擊在石頭上,右眼球破裂,太陽穴開始流血,腰椎斷裂......最後雙下肢癱瘓,記憶受損......」

高緒如注視著他被月光照亮的臉:「你是完全什麼都不記得了,還是怎麼樣的?」

一片葉子飄了下來,落在梁旬易腿上,他把它掂起來把玩:「越久遠的事情就遺忘得越多,比如我少年時代的經歷。醫生說我心因性遺忘的機率比較大,因為出事前我曾有過應激障礙,我會選擇性地忘掉一些東西,通常是一些會引起悲傷和痛苦的東西。但那些事並沒有被真正、徹底地忘記,它們還是常常會來到我的夢中。」

「是關於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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