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鄞搖搖頭:「你要怎麼做?塔塔說不許讓保鏢隨行,而且他們在綁架那天見過你,如果讓他們認出你來,梁聞生可就死定了。」
「我能辦成這事。」一直默聲不語的霍燕青插了句話,「照著梅先生的樣子臨時做一張面具並不困難,只不過需要時間。梅稷和高緒如的身量相差無幾,稍作喬裝能矇騙綁匪的眼睛。而且綁匪都是謹小慎微之輩,很有點街頭智慧,不會離你們太近,甚至不會出現在你們視野里。所以我覺得沒那麼容易穿幫,這法子值得一試。」
「你在ICG里時處理這類事件時,也是這樣親自出面去和綁匪做交易嗎?」梁旬易平靜地微笑著,望著他鎮定自如的藍眼睛問。
高緒如飛快地掃視了一圈屋裡的人,抿起唇摸了幾下眉毛,盯著桌面上散落的白紙回答:「有時候是,有時候不是。如果是在人人都有一條AK端在手裡的戰亂地區,或者匪徒持槍橫行無法無天,我親自去送的情況就多一點。這事就跟賭博一樣,說不準的,我能做的就是想辦法控制人質交易的全過程。沒人願意拿命去賭,也沒人能行,所以只有我去了。」
梁旬易默默聽完,把手放在了他膝上,按著他留有傷疤的手背揉了揉。逃過一劫的梅稷放下心上大石,前去和高緒如擁抱,與之稱兄道弟,但其實誰的心情都不輕鬆。虞恭裕接到一通電話,嗣後,他把錢已從A國銀行匯進帳戶的消息告訴了梁旬易。餘下的事就是從銀行保險庫提款,將現金裝袋。梁旬易看了眼表,距離綁匪規定的期限還有31小時,時間不多了。
「我們得找個安全的地方清點現金,絕不能在家裡。」高緒如說,「運鈔車頻繁出入會引起媒體的注意,到時候電視上就會有鋪天蓋地的揣測和謠言出現,又鬧得雞犬不寧。」
「去公司,白虹公司有許多固若金湯的保密場所,足以避開不懷好意的目光。」梁旬易提議道。
打定主意後,高緒如去宅子外面巡查,找來家中的安保人員委派任務。莊園外圍被設置極其嚴密的電子保安系統牢牢守護著,不留死角。園丁依舊在屋苑裡侍弄花草,把落在卵石小路上的樹葉清掃乾淨,紛紛飄下的落葉宛似下起了濛濛細雨;山雀在花園裡忙個不歇,叫聲如同打碎的玻璃。在梁氏家宅憂悒的圍牆外面,秋天和世界都一成不變地照樣運轉。
酈鄞陪梁旬易上樓整理行裝,幫他把放在高處的東西拿下來。梁旬易將幾份文件裝進包里,一邊對她說:「你在家裡守著電話,如果綁匪來電,第一時間通知高緒如,保持聯機狀態。」
「你和他來真的是吧?」酈鄞拉著貼身線衫的袖子抄起手,斜過身體靠在柜子旁,凝然不動地盯著梁旬易的眼睛。
梁旬易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和酈鄞對視了一眼。他本想掩飾一番,但最終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報之以長長的沉默。酈鄞慧眼如炬,一下就洞察了梁旬易的內心:「你和保鏢談感情?」
「他是有真才實幹的,可不是銀樣鑞槍頭。」梁旬易繼續整理文件,推著輪椅到另一面壁櫃前打開了厚實的橡木門。
「看得出來,他就是那種僅憑一根樹枝和一股子傲氣就能在沙漠裡獨自生存兩周的人。他固然一表人才,正直不阿,長相也是你最喜歡的,但你還是要多留神。」
「我和他之間的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講清的,酈鄞,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見他言之鑿鑿、情深意切,酈鄞知道他沒把感情視作兒戲,遂點到即止沒再深究。她把掛下來的捲髮撥到耳後去,保持原來的站姿一聲不吭地審視著梁旬易。兩人一時無話。上午十點半,梁旬易下到大廳,將短風衣穿在身上,掩住前襟。他從酈鄞手中接過水杯,臨行前再三叮囑:「如果有人打電話,你知道該怎麼做。我明天早上回來,家裡的事就交給你了。」
高緒如披上長衣外套,將鑲珍珠的白樺葉胸針別在梁旬易的衣領上。霍燕青又打扮成油漆粉刷匠,將突突作響的藍色麵包車開到前院停下。高緒如把梁旬易抱進車廂,讓他坐在稍稍靠里的位置,和隨行的梅稷面對著面。車廂里有股奇特的油漆香味,聞久了令人感到憋悶。高緒如挨著梁旬易,剛一入座就從腰上抽出槍來拿在手裡,他只有緊握武器時心裡才能踏實點。
有了「蒂諾大叔粉刷公司」的掩護,梁旬易沒再被陰魂不散的瘋狂狗仔纏上。他現在不宜拋頭露面,一旦現身就意味著媒體會集中火力關注案情進展,內情泄露對案件百害而無一利。他們一路暢行無阻,在晌午時分穿過白樺林中的區際公路,從靠近訓練場的7號門駛入地下停車場。
如梁旬易所說,在白虹國際8000英畝之闊的平坦地皮下,有堪比核掩體的堅不可摧的安全屋。站在這裡,就像站在特努爾瓜達軍事基地①。他們清出了其中一間屋子,準備在此點齊贖金。
西風颳了一整天,白樺拋棄了乾枯的樹葉,發出簌簌的響聲。梁旬易在辦公室里和高緒如共進中餐,他特意把薑汁燉蛋推到高緒如面前。他們吃熱氣騰騰的蟹肉南瓜湯、醃肉卷和煎羊排,梁旬易氣色不錯,看起來胃口很好。室內灑滿了均勻的黃色光線,像點了一盞煤油燈。這是山坡上秋葉發出的光,從四面八方漫進屋裡,猶如陽光射到了礦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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