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馬線上走過一隊小學生,他們剛參觀完美術館出來,個個都興致勃勃、臉帶笑意。如夢似幻中,高緒如看到了梁聞生。梁聞生背著黃澄澄的書包,和朋友們嬉笑,興沖沖地蹦跳著從車前經過,開心得頭髮都飛了起來。高緒如沉默著垂下眼皮,等他按捺不住再去看時,卻沒有找到梁聞生的身影。
眼前電車飛馳而過,等視野開朗後,高緒如看到有八個鬼魂站在紅綠燈下,正用僵死的眼睛凝眸注視著他。突然,站在最前面的那個死孩子張開了嘴,似要說話,當高緒如正想去辨認口型時,後車氣呼呼的鳴笛聲猛然把他拽回現實世界。信號燈下什麼也沒有,而綠燈已經亮起好一會兒了。高緒如連忙驅車開進路口,雨像霧一樣飄在克索羅上空。
梁旬易整理好文件離開議事廳,見高緒如抄著衣兜站在外面的廊道里,肩上被雨打濕了一片。他先和秘書交代了幾句,然後拍了拍高緒如衣服上的水珠:「你去哪了,怎麼不帶傘?」
「出門時還沒下雨。」高緒如把辦公室的門關上,脫掉外套掛了起來,「我到警局去找了當天他們給梁聞生屍體拍的照片,發現了一個小細節。」
「什麼細節?」
「梁聞生的手指頭被車門夾過,瘀傷癒合得很慢,指甲蓋下面一直有塊瘀斑。但是警方在現場拍攝的圖像里,他手上並沒有傷痕。這是個一直被我們忽略的細節,時間過去太久,我們都忘了他手指受過傷這回事。那天我們沒在屍體旁待多久,消極的情緒影響了我們的判斷力,所以沒察覺到這個漏洞。多虧看管他的人提到了這一點。」
「這是什麼道理?」梁旬易如聽天方夜譚,「他們幹嘛假裝他死了?」
「這是個圈套,太明顯了。孩子對他們不算什麼,他們殺了另一個不那麼值錢的金髮男孩,把他弄得像是梁聞生,再故意放出定位引我們過去看屍體,讓所有人都以為事情終結,從而放棄尋找。只要梁聞生還活著,他們就能繼續從他身上賺錢,比如轉賣給別家,又能趁機大撈特撈。綁匪的計劃很完美,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們唯獨疏忽了這塊小小的黑斑。」
梁旬易蹙緊眉,把輪椅滑向落地窗。玻璃上倒映出壯闊的原野,河流在某處轉了個彎,折向東南。他看著大河兩岸的樹,說:「但DNA比對是吻合的,醫生給出核驗報告的時候你也在場。」
高緒如站在他身邊,俯瞰微雨中煙霧騰騰的河面:「有人曾說:在這塊土地上,錢可以買到任何東西。」
*
隔離門上方的紅燈變成了綠燈,醫生從充滿消毒劑氣味的實驗室里走了出來。他踏進鋪著黃色地磚的準備間裡,脫掉無菌服和一次性圍裙,經過一條寂靜的瓷磚廊道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房門敞開著,一眼就能看清室內的陳設。醫生把白褂脫下來掛在立式衣架上,穿好夾克外套,走到窗前去拉上百葉簾,看到窗外夜色深重,玻璃上蒙著一層水霧。
還沒等他拉好帘子,辦公室的門迅速關上了,他從窗戶的反光里看到有個人影從門後閃現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勒住了他的脖子。醫生驚恐地瞪大了眼,想高聲呼救而不得,急得拼命掙扎。高緒如沒讓他吃太多苦,直接掏出電擊器將其弄暈,及時托住他癱軟的身體,免得掉在地上發出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醫生在渾渾噩噩中覺得有隻手在忽左忽右地拍自己的臉頰,有個聲音對他說:「醒醒,醫生,集中精神。」
醫生喘著粗氣醒轉過來,電擊留下的痛感從後脖頸蔓延到背部,疼得他直不起身。他只穿單衣單褲,被綁在椅子上,雙手由麻繩拴住拉向兩邊。高緒如挽著衣袖站在他面前,抬手把他的臉推向一邊,幫助他恢復神智。醫生困惑地抬起頭,高緒如對他打了個招呼,問:「集中精神了嗎?怎麼稱呼?」
「閆世宣。」
高緒如點點頭,把手套理好,側過身向他介紹正滑著輪椅行至燈下的梁旬易:「我們前天剛見過面,就在綜合醫療中心十七樓的基因鑑定實驗室里。想必你認識梁先生對不對?」
看清梁旬易的臉龐後,閆世宣頓時臉色煞白,心虛和駭怕使他的眼珠不斷在兩人間轉來轉去,連聲音都發顫了:「這是怎麼回事?我做錯了什麼?」
「你好像很緊張。」高緒如俯下身直視他的雙眼,動作平和地幫他擦去臉上的汗,「別擔心,我們只是有些問題要問你。如果你誠實,那對誰都好;如果你不說實話,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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