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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恩西的日出比克索羅要早,天氣更熱,白晝也更長。從機場出來,高緒如在附近的租車行里租得一部車,開著它駛入清早時分行人稀少的大街。車頂蓬敞開了,梁旬易聞到街心公園正散發出新鮮的幽香,噴灌車揚起水霧澆灑花壇,送來縷縷清涼。這塊坐落於維加里南方的土地被夏末熾熱的驕陽烘烤得醺醺然,大街小巷上空都飄蕩著黃檀花和波羅蜜的甜美氣味。

車子穿過平坦的農田和打穀場,明淨的空野中清晰地聳立著銀蒙蒙的棕櫚樹,窮無盡頭的林蔭道把他們送入喧鬧的斯蘭州。院落圍牆內的鮮花開得如火如荼,熱得灼人的小徑上,色彩繽紛的蝴蝶在華蓋如傘的洋槐下飛舞。重遊故地,梁旬易只覺有種怪樣的情愫在胸中涌動,他的少年煩惱、青蔥時代都被恆久地留在了這片樂土上,迎風觀日,竟晨昏莫辨,恍然若失。

「這一片就是我們小時候居住的街區,」高緒如放慢車速,從警察段的大樓前經過,「現在都徹底變樣了。」

梁旬易仰望著兩旁形態各異的樓房,這裡給他的感覺既陌生又熟悉,一想到自己的前30年都於此地密不可分,他就覺得不可思議。車輪輕盈地滾過塵土飛揚的運河碼頭,跨過一道用青銅雄獅裝飾的石橋,駛抵居民樓下。高緒如抬頭看了看樓頂,把輪椅推進陰涼的磚地前廳,乘坐電梯上到最頂層。

高緒如打開閣樓的門,抱著梁旬易走進屋內,讓他在沙發上坐穩,再去樓梯下搬來輪椅。梁旬易打量著這方居室,房間的天花板不高,用淡色的木板裝飾,開了一口天窗,陽光像雨瀑一樣流瀉到整潔的地板上;牆壁粉刷得很乾淨,所有的陳設都是老式的,但美觀、結實、耐用。這樣的房間蘊藏著一種長久而祥和的生活,會喚起人的微笑。

放下行李後,高緒如扶著腰環顧周圍,說:「這是我去克索羅之前住的地方,莊懷祿幫我留著的,今天我們先在這兒過宿。這住處比不上你在克索羅的家,但還算能將就一下。」

「沒什麼。」梁旬易笑道,他懷著顯而易見的喜悅四處張望,「我喜歡這裡的風格,尤其是那個天窗,等回去後我也找人來在三樓的屋頂上開個窗,這樣就能在冬天躺著看雪了。」

屋裡有點悶,樹芯的味道很重,高緒如便去拉開帘子推窗透氣,再簡單做了除塵。他把從餐廳買來的煎蛋餅和吐司放進微波爐加熱,去廚房剝出包在油紙里的粢米糕,放進鍋中煎熟,盛在盤裡端給梁旬易。兩人就著新煮的咖啡吃了一餐飯,摻雜著茉莉花的煎糕香甜喜人,令梁旬易讚不絕口。

早上八點不到,高緒如就站在了虞恭裕家空蕩蕩的客廳里。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投射在松木地板上,天色已經很亮了,但檯燈和電視卻沒關,低低的音樂聲像個幽靈般在各個房間遊蕩。

循聲找去,高緒如把食指搭上扳機,輕輕推開了那扇通往浴室的磨砂門,牆上的鮮血赫然映入眼帘。渾身赤裸的律師斜靠著浴缸,一條手臂伸出缸外,無力地垂到地面,姿勢就像《馬拉之死》的主角。他額頭上有個彈孔,胸口被利器捅開,一柄長刀半泡在滿池血水中。放在置物架上的唱片機還在不停循環同一支曲子,地面上灑滿了帶血的水跡。

「看來有人捷足先登了。」高緒如對梁旬易說,一邊走回客廳,「可能是被滅口的。」

「你覺得是被誰截胡了?尹惠禎嗎?」

高緒如不確定地搖搖頭,站在地毯上審視虞恭裕生前裝潢簡約的居所,擺在客廳中央的一把活動躺椅成了整間屋子的重心。除了衛浴和廚房外,所有空間都是半開放的,裝著一色的白紗簾。

電視機里正在放晨間天氣預報,高緒如無心地聽了會兒,忽然如醍醐灌頂般悟透了某件事,立即取出電腦查閱博恩西市上周的天氣,發現周二當天市里恰好下過雷雨。

「雷聲,」他說,「塔塔和我們談判時,背景里有打雷的聲音。看來當時和我們講電話的人是虞恭裕,他離克索羅十萬八千里,所以只能用聯機的方式讓我們聽梁聞生的聲音。」

梁旬易茅塞頓開:「難怪那天他的飛機晚點,原來是遇上了這『鬼天氣』。」

高緒如走到虞恭裕的辦公區域,見桌上放著電腦、雜誌、平裝版暢銷小說,椅子旁有台碎紙機,壁櫃裡擺放著屋主人和律政大拿們的合照。臥室的門開著,高緒如在房中觀覽一圈,拉開床頭櫃,看到裡面有拆封過的保險套盒子,但家中看不出有第二人生活的痕跡。

「家門沒被破壞過,屋裡非常整潔,沒有打鬥的痕跡,虞恭裕就是在洗澡時被人殺死的。來者一定知道他家的密碼,或者持有鑰匙,而且虞恭裕知道他經常來,所以沒有一點防備。」高緒如說,挨個拉開書桌的抽屜,信手翻找了幾下,裡邊除了一些文件外,沒有其他有價值的東西。他提著槍左右掃視一番,抽出碎紙機的廢料簍,看到裡面有少量碎紙條,目測僅一張紙的量。

他把碎紙條倒在桌面上理了理,從支離破碎的數字和粗體標識中判斷出這可能正是自己所尋之物。他叫來梁旬易,兩人將一條條碎紙挑揀出來拼在木墊板上,慢慢復原出了一張來自海外銀行的月結帳單。上面有詳細的收支記錄,梁旬易在其中一行看到了弟弟的名字,他的心立時如墮冰窖,越看越覺毛骨悚然,紙上的數字如同一把鐵鉤,遽然刺穿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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