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好清楚。」梁聞生臉上的不安被新鮮感驅散了,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
梁聞生頂著頭盔四處觀瞻,艙里的人都善意地微笑著向他舉手致意。過後,他又被高緒如保護著到機門旁就坐,以俯瞰下方茫無際涯的岡隴。頭一次親眼透過夜視鏡觀察黑夜,卻發現夜晚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麼虛無得可怕,那些常被他當作怪形野獸的山包不過是一堆泛著綠光、平平無奇的沙土罷了。
直升機橫穿銅鐸谷地,又繼續往南飛行了一刻鐘,在其貌不揚的特沃庫甘機場降落。突擊隊員在停機坪卸下裝備,綁在「極樂鳥」號運載機的大肚子裡,他們此行稛載而歸。史酷比貨車停在機艙中間,幾個隊員拉開車門跳進廂內,給艙室騰出空間。高緒如領著梁聞生轉乘上運載機,在靠近機頭的地方找了個空位坐下,把一隻鼓鼓的牛津包拖了出來:「你想吃什麼?」
「巧克力。」梁聞生露出懇切的眼神。
高緒如從包里找出幾塊巧克力糖,有心叮囑他:「不許跟你爸說我給你吃這種糖。」
梁聞生笑嘻嘻地接過糖果,話裡有話地接腔道:「這還用說呀,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
不等高緒如答話,他就把身子掉向一邊,和阿麥一人一半分食了糖塊。阿麥坐在地板上,雙手抱膝,羊羔蜷著在他腳邊睡熟了。在機艙的燈光下,梁聞生依稀能看到他濕潤的眼睛好像在望著遠方。
飛行員大吼了一聲「準備起飛」,然後鎖上艙門,將照明燈全部關閉。「極樂鳥」號滑過跑道升入天空,往克索羅市飛去。20分鐘的航行里程中,梁聞生昏昏欲睡,高緒如一直靠著壁板暗自沉思,梳理剛剛發生的一切。他們的活兒幹得緊張又漂亮,無論是奇襲行動還是人質談判都爭分奪秒。時間沒有給他留出多少思考的餘地,只有當事後回憶時,他才倏地覺得此次使命之重大,超乎想像。
光輝之城用璀璨的燈火迎接他們凱旋,運載機降落在白虹公司的機場上,停在機庫外面。媒體早已聞訊而來,待艙門一打開便蜂擁而上,拋出數以百計的問題,急急忙忙、爭先恐後地閃爍著鎂光燈,將路堵得水泄不通,這一點兒也不言過其實......對於成千上萬觀看了此次扣人心弦的營救的觀眾來說,白虹公司已經成為了勇氣的象徵物,任何有關梁聞生「死而復生」的消息已四處流傳。
高緒如牽著梁聞生走出亮著警示燈的機艙,看到梁旬易由幾名雇員陪護著在機庫門口等他們。梁聞生穿著寬鬆的連帽外套和束腳褲,一踏上地面就撒腿奔向父親,梁旬易伸開雙臂把他摟進懷裡,一時間胸中悲喜交集,不禁淚流滿面。這個晚上一夕數驚,劫後餘生的喜悅充溢著兩父子的心靈,梁旬易撫摸著梁聞生半乾的頭髮,一下又一下地在他冰涼的臉頰上親吻。
阿麥披著防風衣,孤身一人靠在悍馬旁邊,迷茫地張望著周圍頗像瘋狂的世界,這世界與他之前所見到的迥然不同,讓人不知身在何方。高緒如把SSE結果交給霍燕青,若日後有流言蜚語控訴他們濫殺無辜,這些證據就可以用派上用場。完事後,高緒如注意到了在場邊無人理會的阿麥,過去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再領他去見梁旬易。
梁聞生看到阿麥過來,立即笑盈盈地朝他伸出了一隻手。阿麥心中既忐忑又激動,覷了眼梁旬易的臉色,之後才猶疑不決地把梁聞生的小手掌捏住,感受從對方手心裡傳來的融融暖意。梁旬易也和顏悅色地與他見禮,親切地致以謝意,阿麥靦腆地點點頭,從始至終都謙卑地垂著眼,不太敢同這位噴著上品香水、氣派非凡的大商人目光交接。
飛機落地後的幾分鐘,人們絡繹不絕地走進機庫,樂滋滋地喜笑著相互祝賀。高緒如還沒來得及坐下和梁旬易好好聊聊天,就看到一輛白色的豐田海拉克斯警車開到機庫門前停住了。金穗寅從車上下來,健步如飛地走到高緒如跟前,首先向他道喜,接著亮出一張票單:「警方已經趕去那座監獄了,是以緝毒的名義。我會在報告裡把你們寫成『先鋒攻擊力量』,並強調你們『沉重打擊了敵人』。」
高緒如明白他的意思,心中一喜:「謝謝。」
「你們完成了一項壯舉,」金穗寅滿面春風地握緊梁旬易的手,「這是百分之百的勝利。」
國安局在警督走後找上門來,不過他們不是來恭喜白虹公司挽回口碑的。兩名幹員像一對孿生兄弟,都穿著細條子西裝,袖扣是鍍金的,其中一個手上還戴著枚叫人捉摸不透的戒指,但這些裝束都掩飾不了他們的真實身份。二人出示了證件,看著高緒如說:「你涉嫌從事非法武裝活動,當局決定對你做些調查。我們還是儘快動身吧,高先生,不要讓彼此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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