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過奎迪里澤基地五次了,」梁旬易搭著前座的椅背,一邊透過車窗四處觀望,「每次來就像回家一樣。」
「長官,我聽說你打算要離開部隊了,是真的嗎?和上級商量得怎麼樣?他們准許你這次駐派結束後退伍嗎?」呂尚垠問。
「他們點頭了,總體看上去還不錯。怎麼問起了這個?」
呂尚垠笑著沉默了會兒。他身任梁旬易的副長,營里的二號人物,外表是一位典型的維國軍人,大約六英尺高,骨骼強壯,鬍鬚修得很乾淨。猶豫幾秒後,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計劃退出作戰部門,轉去軍官學校學習。晉升後可以減少去前線作戰的次數,我不想讓弟弟覺得我每天都在油鍋里掙扎,他總是擔心我隨時都會死在駐派的路上。」
梁旬易聽完深以為然地笑了笑:「像我們這樣的人,能在工作和家庭之間維持平衡的時間是很短暫的。」
巴士搖搖擺擺地從機場旁開過,梁旬易看到主戰坦克一輛接一輛地從飛機上開下來。機場原先是礦山,舉目便能看見光禿禿的山坡上留著一個個窟窿眼子,那曾經是礦工們的住處。天氣很好,碧空蔚藍欲化,此時離開春還早,土黃色的岡巒靜謐地覆蓋著皚皚白雪,隆起的巨石沿山脊投下一條條鴉青色的陰影。
奎迪里澤基地離日努達邊境只有幾英里,是JTF-V司令部的長期駐紮地。它屬於維國陸軍東區指揮部的一部分,負責沿線各部隊運送給養和郵件分派,是超過兩萬名士兵和僱傭軍名副其實的第二個家。基地的中軸就是機場跑道,東側,無數架飛機在空曠的平地上起起落落;西側,餐廳、體育館、指揮中心分列各處,活動板房雲屯霧集。
他們被分配到上一支駐軍待過的營房住宿,房間很大,床位足夠多。奔波了上千公里的士兵剛一進門就如螞蟻般爬向四處,各自找個能伸展身體的舒服地方。梁旬易把背包拴在床板和置物櫃之間的空隙里,拉開拉鏈開始往外掏東西,把常用的裝備都集中起來放在柜子里,方便隨時取用。
整理事畢,梁旬易坐在床邊繫鞋帶,聽到房中已經有人輕輕打起了鼾。他聽了會兒電視,見呂尚垠也無所事事,就叫上他一起出了營房,去餐廳找點食物填飽肚子。他們讓廚師炒了四個雞蛋,外加火腿和蛋卷,又拿了些麵包圈、菠蘿和肉罐頭。坐下來後,梁旬易看到後勤人員正把一車子食品箱送進後廚,箱子上寫著「軍隊和監獄專用」。
顯然,這樣的伙食吸引不到人來當兵。但梁旬易知道自己不能抱怨,他還得靠這些老一套的吃食度過接下來的幾星期。
「你覺得我們要在這地方貓幾天?」呂尚垠一邊問,一邊往雞蛋上撒胡椒粉。
梁旬易看了眼牆上的標語,還有幾個以前過節時掛上去的裝飾物,說:「我拿不準,但我隨時準備著痛擊敵人。」
維軍連續數日都在空襲卡布塔卡拉地區,那是一片無主之地,也是切赫方面軍盤踞的地方,他們退到此處就賴住不走了,大有想把這塊土地占為己有之勢。晚上是空襲發生的高峰期,因為這時候敵軍防守比較鬆懈,於是梁旬易一連好幾個晚上都能在淺夢中聽到沉悶重濁的炮聲不絕於耳。然而作為地面部隊,梁旬易所在的裝甲師一直按兵不動,那種「整裝待發」的慣常狀態折磨得他坐立不安。
但很快,局勢變化了。
一天下午,指揮官把新派駐來的一支裝甲部隊召集到廣場的火坑旁開會。梁旬易到場時,火坑已經被點燃了,燒的是松枝,讓日努達沁人肌骨的酷寒一下子暖和了不少。指揮官在前方站定,他個子不高,膚色黝黑,剃著平頭。按照基地里的習慣,他先用手提式喇叭點了名,再開始說正事:「夥計們,我和伍煦亭上將通了電話,上將剛和總統談過,決定出動3個軍隊集團執行地面作戰任務。地面進攻將會是戰爭結束的前奏,我們必須全力以赴。」
這話從指揮官嘴裡說出來就意味著漫長的戰前等待終於走到了盡頭,火坑旁立時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還有人擊掌慶祝。梁旬易激動地和呂尚辛雙手交握,笑著擁抱了對方一下,在彼此背上結結實實地拍了拍。指揮官交代完各項事宜,士氣高漲的兵勇們就各自散開,回營房去休整,以備晚間行軍。
梁旬易把私人物品清理出來,裝進袋子裡。他取下套在指根的戒指,在斜射入窗的陽光中轉動它,凝視從戒環上折射出來的微芒。陽光照亮了指環內側一個小小的「聞」字,梁旬易看著那個字,年輕的心臟被甘美的蜜意裹復著,情不自禁地盈盈微笑起來。他鄭重其事地把戒指放進口袋,密封好之後往上面貼了張寫有名字的膠條,交給了保管處。
夕陽西下時,環繞著機場的雪山被晚霞映成了玫瑰色,豎立在中心廣場上的國旗被西北風吹得獵獵飄展。旅部從奎迪里澤基地出發,開赴新的進攻出發地,坦克無休止的轟鳴聲聽起來像是錄音唱片在大聲播放。梁旬易戴著降噪頭盔,坐在收割者7號的車長座椅里研究情報組給他們發放的新地圖,這地圖做得真是抓人眼球,注意力不知不覺地就會被吸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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