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世事難料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112頁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上午,他們驅車前往奎沙卡亞公園的戶外溜冰場,這兒是梁聞生最喜歡的冬季娛樂勝地,與冬日滿目皆白的高爾夫球場隔著一條水聲琤琮的小河。溜冰場上遊人寥寥,陽光穿過梣木光禿禿的枝叢投射到冰面,拉著長長的煙色的樹影。

穿戴好裝備,梁聞生就迫不及待地拉著阿爾貝滑入冰場快活地繞起圈來。阿爾貝是一員貨真價實的溜冰小將,雖然他名不見經傳,但絲毫不遜色於任何運動員。梁旬易礙於腿腳不便,只好和陀螺一起在場外等候,高緒如推著他在溜冰場旁蕭疏的林子裡游賞一番,餵鳥觀雪,怡然自得。

陀螺在深及腿肚的積雪中飛跑,追捕落在樹莓叢里的鵪鶉和麻雀,逗得梁旬易直發笑。高緒如把他推到一處空地上,兩人隔著十幾米互相扔雪球,沒多大工夫就弄得滿身是雪,連頭髮都白了一片。玩累之後他倆坐著聊了會兒天,高緒如去車子後備箱裡拿來一把小鏟,開始鏟雪堆雪人,梁旬易在旁為他的傑作添磚加瓦。

他們堆的雪人又大又圓潤,穩重、紮實,惹人喜愛。高緒如找來些卵石來為雪人嵌上眼睛,又用樹枝做嘴巴和雙手,兩大一小三個雪人立馬變得栩栩如生。沒多久,梁聞生笑嘻嘻地跑來了,他又在小雪人旁邊堆了一條狗,說這是陀螺。

完工後,梁聞生摘下圍巾,繞在小雪人脖子上,梁旬易和高緒如也依樣照做。他們把陀螺喚回來,挨在雪人旁邊,讓阿爾貝給他們照了一張相。照片裡,高緒如扶著梁旬易的肩,每個人都面帶笑意,陀螺也昂起頭,開心地咧著嘴。

梁聞生堆了一個更小的雪人,放在車子的引擎蓋上,在它頭上插了一根草葉。車輛開動時,雪人頭上的細葉就迎風擺動。這個小雪人在車上待了很久,直到春江水暖、柳破金芽之後才忽然一夜之間化成了一灘水跡。

*

季夏之月,腐草為螢。他們把婚禮地點定在赤道附近的聖安東尼婭島,因為每年的這個時候,島嶼附近的海面上就會出現藍色的發光海藻,其景象猶如銀河泄入海中,宛似仙境。一行人提前三日飛抵該島,著手為婚宴做準備。

梁旬易每天晚上都會到海濱去納涼,同高緒如分享宜人的海景:海鷗自由自在地在浪尖上翩飛,桉樹散發出檸檬似的清香,布穀鳥在遠處花草茂盛的樹林中啼聲不絕。薄暮時,金黃色的西半邊天上的綺霞變幻著各種形狀,海水、棕櫚、果園等各種氣息融會成一體撲鼻而來。

高緒如把梁旬易抱下輪椅,坐在尚有餘溫的石板上,一起眺望夕陽在紫色的霧靄中冉冉下沉。銀河很早就顯現在夜幕降臨時澄碧的天幕上,不計其數的星星閃爍著亘古久遠的光亮,讓人領悟塵世之渺小。不過美中不足的是,一連幾日過去了,海中的藍色銀河始終沒有出現,這讓梁旬易不禁有些失落。

婚禮前夕,他們遊逛到島的另一側,聽著起落的潮聲,在颯颯作響的椰樹林裡閒話。他們一直走到路的盡頭,看到這兒有一座白色的水文站,房屋旁邊立著一塊紀念碑,有兩個人並肩坐在碑下的石階上漫談。高緒如停在紀念碑前觀閱上面鐫刻的文字,上書:維國海軍核動力攻擊型飛彈潛艇V-319信天翁號在此沉沒①。

下一行寫著沉沒時間,是兩年前的某個日子,正好在伯森道爾戰爭結束之前。高緒如心頭不自覺地被一層哀傷籠罩著,他撫摸著碑文,不無遺憾地說:「我曾登上過這艘潛艇,甚至與他們的艇長有過一面之緣,沒想到它竟然遭此劫難。」

原本正坐在石階上談話的兩人忽然看向高緒如,其中一個金髮碧眼的年青漢遲疑了會兒,問:「你去過信天翁號?」

「是啊,大概是十年前吧。」高緒如回答,「那時候我還在當兵,有一次出任務需要潛艇運送,正好是這一艘。」

年輕人理順被吹亂的頭髮,眉間攏著淡淡愁容:「我也在信天翁號上工作過,潛艇沉沒的時候我就在上面。我是看著它沉沒的,就跟你說的一樣,那真是一場浩劫。」

聞言,高緒如不禁扼腕,同時也心生敬意,立即伸出手與他握了握,對方和氣地介紹了自己:「柳長苓。」

說完柳長苓又指了指坐在身旁的男人:「他是徐佑纓的弟弟徐佑濯,我們每年夏天都會來這座島悼念英雄。」

性格樂天的徐佑濯起身彬彬有禮地和高緒如握手,又向梁旬易問了好。晚風習習,雪白的信天翁在天際翱翔。四人都沒有離開的打算,就坐在涼絲絲的花崗石台階上乘涼,聽柳長苓講述海員的生活,聽得相當入迷。海水掀起的濤聲從防波堤下滾湧上來,撲在腳背上,倏爾便一退千里。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