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舒遙沒意識到,自己說這話時候拳頭已經攥緊,長長的指甲深深嵌進了掌心,卻絲毫沒感到疼痛。
「對啊,他總不能屁都不給就跑了吧」,紀釗一幅理所應當的樣子,斜眼覷了下女兒。
牌搭子們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耽擱,耳朵卻早就豎了起來,就等著聽紀家的這場鬧劇。
鄰居老張還不知好歹地接腔,「遙遙,不是叔叔說啊,你爸媽這不都是為了你好嘛。」
紀舒遙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是啊,為了我好,為了我好他怎麼不親自去啊,一個大男人指使自己老婆去丟人現眼,自己在家窩著等著數賣女兒的錢,呵,可真是個好老公,好爸爸。」
紀釗被這話戳了脊梁骨,登時臉色一變。
幾個牌搭子看他臉上青了又紅,紅了又青,牙關緊咬。覺得事情不妙,擔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紛紛推說家裡有事,改天再打,一個接一個告辭了。
眾人前腳剛走,後腳紀釗就迫不及待掀了桌子。
麻將牌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桌子上的菸灰缸也摔碎了,滿地的菸灰和碎玻璃中還有幾個未燃盡的菸頭,一片狼藉。
他漲紅著臉,面目猙獰地指著紀舒遙破口大罵,「老子好吃好喝養你這麼多年,你談個男朋友,被人玩了幾年人家一腳把你踹了,眼看三十的黃子了,我讓他賠錢,有錯嗎?我養你這麼多年,總不能讓我賠本吧。」
接著又開始瞪一旁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岑小雙,「這點事兒你都干不好,你幹什麼吃的,錢錢不會掙,生孩子生不出來個帶把兒的,開個店都能把自己整局子裡去,廢物!」
岑小雙被噎得說不出來話,臉一陣紅一陣白,眼淚在眼眶打轉。因為婆家三代單傳,自己沒生出兒子,半輩子都覺得自己矮人一截。這會兒更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了。
她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女兒,還指望著紀舒遙能為自己出頭。
而紀舒遙冷眼看著嘴巴一張一合,噴出來全是不著四六狗屁的父親,和身旁跟誰都能橫起來,唯獨在丈夫面前唯唯諾諾的母親。
突然覺得沒有任何反駁和溝通的必要了,她只是冷冷盯著紀釗,一字一頓威脅道,
「你們兩個聽好了,但凡你們再在周翊面前出現一次,被我知道。以後絕不可能再從我這裡得到一分錢,我說到做到。」
紀釗不吭聲了。
錢,是他的軟肋。他在乎的無非就是那點錢和自己能否安享晚年。紀舒遙是他唯一的女兒,紀釗還得指望她養老。
岑小雙本就是被丈夫逼著去找周翊的,一半是想要錢,另一半到底還是心裡有幾分為女兒這麼多年的青春叫屈。本來也怕鬧大了紀舒遙不好再找婆家。也就沒做聲,默認了。
紀舒遙看父母都沒再有異議,一個眼神都不想多給,轉身離開,不留一絲餘地。
身後大門被「砰」得一聲大力關上,而她的心裡是死灰一樣的寂靜。已無關悲喜,只是疲憊。
— 他們不會再去找你了,你放心。今天的事對不起了。
周翊盯著這條簡訊,看了好久。
他的心仿佛被狠狠攥緊著向上扯,堵在喉嚨,呼吸不得。周翊知道,發出這條簡訊的紀舒遙,大抵經歷了什麼,甚至眼前能浮現出此刻手機那端她黯淡的神色。
他憑什麼讓紀舒遙說出這句對不起呢?
他都知道,只是不知道自己,又能說些什麼。說感謝,虛偽。
說愛,說後悔,說挽回,只是徒勞。
不得不說,大多數時候男人比女人更會逃避。
周翊的逃避,是不想面對自己已經犯下的錯。而黎程的逃避,則是一種策略。
黎程承認自己那個晚上的失控。
穆梔離開後,這麼多年,他幾乎從未有過如此的沉溺,和心動。以至於在很多時候,紀舒遙就像一縷游弋的影子,帶著勾人的淺笑,在他眼前浮現。靈巧婉轉,稍縱即逝,擾亂著他的心神。
周六早上從紀舒遙家離開後,他其實沒有去加班。
紀舒遙不明所以的主動,讓黎程第一次猜不透了。他本就勝券在握,早晚罷了,所以並不想冒進。
他需要一點時間來理清思路,而黎程以為,紀舒遙也同樣需要時間和空間去消化自己的情緒。
——好,但牛奶餿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早餐加上一句「貼心」的叮囑,收到的是這樣一條回復。
——那我下次注意。
發小孟昭看到對面抱著球桿的黎程,對著手機打字時嘴角不明所以得向上勾了起來,頓感情況有異。
他調侃道,「你小子有情況啊。」
黎程把手機塞回口袋裡,意味深長得挑了下眉,不置可否,但看著心情甚好。
他的好心情持續到周一上班,那個剛入職的小書記員只顧著看手機,冒冒失失一頭撞到他身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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