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本科時一位老師的話,尊重市場是經濟學家的基本職責。
是的,發展的邏輯是治貧,脫貧是從零到一,需要開藥方,需要政策支持,需要規劃引導。「看得見的手」把生產要素培育到位後,應該退居二線,由生產要素開始發揮作用,只有「看不見的手」發揮功效,才能走向共同富裕。
想通這些後,她笑著對師兄說,「我想到一位經濟學家的話,凱恩斯主義是政府最歡迎的。」
她心裡猶豫過後還是把自己這些天的疑惑問出來,「師兄,我在來的飛機上讀過您作為第一作者的一篇文章。您在文章中的觀點不及今天犀利呀,那篇文章的論證也有些粗糙。」
王慶聽完哈哈大笑,「師妹批評得太含蓄了。你知道的,有些觀點尤其是批評政策的觀點,不是那麼容易發表的。東方講究以和為貴,有時候不得不參與和稀泥。」
她問道,「師兄平時工作很為難嗎?」
王慶笑容不減,「不為難,生活總是要妥協的。」
李豫決定勸說他,「師兄,我們都不否認目前國內存在的弊端,過度依靠土地財政,城鎮化發展過於激進,地方債高啟,這些都給經濟未來走向增加險象叢生的可能。
不過,辦法總比困難多。更何況,我們也是希望更加了解這片土地的經濟運行機制,能夠讓它邁向更好,不是麼?
經濟學家的堅持還是要有。汪教授不是說過嗎,要捍衛市場的尊嚴就是捍衛經濟學家的尊嚴。」
王慶笑著說,「你還記得老師這句話呀。」
她回答道,「當然記得。那時候您是他的助教,教授那個大嗓門不用擴音器就能傳遍整個階梯教室。可惜,我沒趕回來送老人家最後一程。」
王慶斂起笑容,「老師走得急,沒有遭大罪。」
倆人一起緬懷過失的老教授,王慶聊起他的家庭,聊到他一歲大的兒子。
「不瞞師妹,去年老師走的時候,我情緒低落過好一陣。後來在產房裡看到兒子後,就覺得又獲得了新的力量。現在常常夜裡起床給臭小子餵奶,換尿不濕。雖然很累但是看到他每天的變化就覺得生活有點意思。」
李豫要離開時,王慶叫住她,「師妹,後天沒別的安排的話,隨我一起去趟西邊,帶你看看大地震後重建的情況。」
她原本就有此計劃,如今有師兄同行,自然爽快答應。
實驗的最後階段,唐宋在實驗室連續呆了近三十個小時。萬幸的是,跑出來的數據很理想,最近一個月的努力沒白費。一起做實驗的學生已經回去休息,他拿起辦公桌上的手機,看到好多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他顧不上疲勞,慌忙點開消息,大多是傅從玉發的。
傅從玉在三個人的群里先轉發川西發生6.8級地震的新聞,然後艾特李豫問她手機怎麼一直沒接通,是不是通訊信號斷了,如果恢復信號要第一時間報平安。微信群里傅從玉每隔一陣艾特一次李豫,李豫依然沒有回音。
唐宋的心懸起來,這些都是在過去幾個小時內發生的,他一無所知。
他突然覺得,實驗不重要,數據也不重要。
唐宋退出微信,開始撥打李豫電話。他不記得重複點擊了多少次呼叫,直到電話那端傳來聲音,「餵-唐宋。」
他的嗓子被湧上的淚水堵住,他強迫自己咬著手背,眼淚被憋回去。
聽筒里傳來李豫中氣十足的聲音,「喂,唐宋,我這邊沒事。」
唐宋聽到自己發出顫巍巍的低語,「李豫…平安就好。」
「沒事,我們離震中有段距離。周圍人都平安,只是這邊信號中斷過幾個小時,現在修好啦。剛有信號就接到你的電話。不與你多聊啦,我還沒給老李報平安呢。掛啦。」
他看著暗下來的屏幕,手機屏幕上有他剛掉下的一滴眼淚。
李豫他們一行西去先來帶大地震後重建的新城,在那裡三人參加當地財政局組的專家座談會。然後一路繼續去附近幾個縣市做調研。
地震那天,他們剛從一個現代化養殖場的二樓往下走,感受到有震動,王慶拉著她衝出大廳跑到院子裡。
在空曠的停車場,王慶問她,「第一次遇到地震嗎?」
李豫心有餘悸地說,「第一次遇到震感這麼強烈的震動。」
王慶有些感嘆道,「大地震之後這幾年餘震不斷,我們都已經訓練出條件反射。」
在等待信號恢復時,他們所停留的小鎮和養殖場已恢復正常秩序。
隨著信號中斷時間加長,李豫還是有點著急。她想地震的消息肯定已傳遍全網,老李知道她在這邊,心裡肯定特別擔心。
她拿著電話不停走動著,直到手機在手裡震動起來,是唐宋的來電。
「喂,唐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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