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無視了許清塵不合時宜的笑容,竟不顧身份,直勾勾地盯著許清塵道:「寶兒殿下有意於皇位,我不介意扶持她登基。只是,她說要面首三千……只怕她會因此無心朝政,還求太子殿下相助。」
「求孤讓位?」許清塵指尖在琴弦上輕輕一划,發出清越的顫音,他又笑了:「還是求孤替你將那三千面首的名單謄抄成冊?」
劍尖又逼近半寸。
江晚眼底翻湧著暗色:「我要殿下先當幾個月皇帝,待得殿下助我部署一切之後,再親筆寫下退位詔書。殿下在前朝有些根基,又與寶兒姐姐感情深厚,最適合擔此重任。」
他儼然是把許清塵當成了和賢王之子一般的傀儡角色。
「哦!」許清塵忽然按住琴弦,琴聲戛然而止,「孤若是不同意呢?江公公執劍來此,是打定了主意,要做這大逆不道之事了。」
江晚沒說話,只是握著長劍的手緊了緊。
寶兒姐姐一個女子想要登基為帝,自然是天裡所不容。天理不容沒關係,他江晚不但容得下,還要替她擔了罪名,讓她毫無坎坷地獲得想要的東西。
這麼多年來,他從未看到許寶寶說過想要什麼東西。她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她想得到的一切,都自有辦法得到。江晚在她身後做跟屁蟲的時候自卑,如今官居御馬監掌印,未來將是西廠話事人的時候仍然覺得追不上她。
可若是……若是幫她實現了登基為帝的願望,是不是就配得上被她正眼相看了?
話音未落,殿外驟然響起紛亂腳步聲。
江晚耳尖微動,突然反手將劍柄抵在許清塵喉間,另一隻手扯過案上明黃絹帛——竟早有準備。
「現在就寫。」他聲音發緊,「就說你身患隱疾,自願傳位於胞妹。」
許清塵突然再次低笑出聲,笑得肩頭都在顫抖。
江晚正要發作,卻見太子胸背一挺,徑直往他的長劍上撞去!
「住手!」
殿門轟然洞開,許寶寶提著裙裾沖了進來。
她一眼看見江晚持劍模樣,神色頓時冷厲又失望。
殿內空氣凝滯,劍尖抵在許清塵喉間,滲出一點殷紅。
許寶寶衝進來的瞬間,江晚瞳孔驟縮,手腕一顫,劍鋒險險偏開半寸。
「阿晚!」許寶寶聲音發顫,「你瘋了,你在做什麼?」
她完全沒想到,江晚會突然發狂,持劍闖入許清塵的寢殿威脅。許清塵早就想開了,他自幼被當作儲君培養,對皇位自曾有幾分欲望,可後來看到父親手握皇權卻依然被宦官左右,昏庸無道,對妻妾兒女也是無情,便萌生了退意。
前些日子他對許寶寶說,江晚雖偏激狠辣,未達目的不擇手段,但確實有兩把刷子,又肯聽許寶寶的話。倘若他要擁立賢王之子為帝,又有許寶寶坐鎮後方加以牽制,似乎也無甚不可。
這樣無欲無求的太子,如今卻被江晚脅迫,脖頸溢出鮮血!
她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
江晚渾身血液冰涼,喉頭滾了滾,卻發不出聲。
許清塵忽然輕笑一聲:「寶兒,我倒覺得,江公公瘋得有趣。」說著,他抬眸看向江晚,語氣玩味,「你想現在就要了孤的命,還是想替寶兒要孤的位子?現在這般,只怕是雞飛蛋打,一場空。」
江晚沒說話,只是咬緊牙關,劍鋒重新壓上。
許清塵若不死,她永遠名不正言不順——
「夠了!」許寶寶疾步上前,徒手攥住劍刃。
鮮血順著指縫蜿蜒而下,江晚瞳孔劇震,慌忙撤劍,卻被她死死握住。
她盯著他,一字一句道:「你以為替我殺人奪位,我就會感激你?你問我想要什麼,卻把我隨口一說的荒唐玩笑當真。我一時間,竟不知道你究竟是對我太用心了,還是全然把我當作配角,陪你演你想演的戲。」
江晚呼吸急促,眼眶猩紅:「那寶兒姐姐,你到底,想要什麼?」
許寶寶忽然鬆開劍,沾血的手輕輕擱在了他衣襟上:「我要你……」她聲音輕得像嘆息,「要你信我,要你別再把自己逼成瘋子。阿晚,你看著我的時候,我也在用同樣的目光,懷著同樣的心思,看著你。」
江晚渾身僵住,指尖發抖。
眼底卻陡然升騰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希冀之色。
此時,殿外忽有火光逼近。
「捉拿刺客」的聲音此起彼伏,禁軍腳步聲如潮水湧來。
可是江晚渾然不覺,他棄了長劍,捉住了自己衣襟前被血色浸透的手:「姐姐……」
在禁衛闖入寢殿的剎那,許清塵厲聲喝道:「大膽刺客,竟往西邊跑了。來人,寶兒公主和汪公公為救孤性命受傷了,速命太醫醫治,若是寶兒有個三長兩短,孤唯你們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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