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他知道她醒了,好像也不打算搭理她。
他臉色還是不太好,那雙銳利冷酷的眼睛裡,神氣被抽乾了一樣。
言秋搓搓被自己枕得發硬的肩膀:「去吃點東西?」
深夜的急診並不蕭索,燈火通明,行人往來。只是窗外的深濃墨色多少影響了人體時鐘,多數患者和家屬說話都調低了自己的音量,或者就挨椅子裡打瞌睡。今天是平安的一夜,醫護人員從從容容。
言秋牽著喻霄的手一路出去,好像走出一座沉浸式啞劇的劇場,快到門口,忽然傳來幼童啼哭。
兩人不由得循聲回望,是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突然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手上扎著針,驚慌大哭,他的媽媽摸著他的腦袋輕聲安慰。在他們對面座位,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摸索著慢慢站起,她的女兒幫她舉起吊瓶。
恍然有了人間百態的實感,關乎老病,關乎生死。
喻霄轉過頭,不想再看。
工作之後,言秋極少去宵夜檔,經濟水平上去了,就有點受不了油污遍布的小攤了,挑了好一會兒才看中一家算得上乾淨的粵式大排檔,專做海鮮砂鍋粥的。
言秋沒說話,在簡短的菜單牌上瞄了瞄,拿出手機紅色軟體搜索:有傷口能吃生蚝粥嗎?
不等頁面跳轉,喻霄就抓著她的手走進店內,點了一鍋生蚝粥。
蝦蟹都是發物,言秋不知道生蚝算不算,所以在手機查看,兩邊觀點都有,雖然看起來生蚝還算溫和,但言秋還是問了店員菜單上沒有的粥能不能做。
「他身上有傷,能不能幫我們做一份沒有海鮮的,比如,皮蛋瘦肉粥?」
材料都有,店員爽快:「沒問題!」
周遭半夜來覓食的食客無不興致盎然、談天說地,唯有言秋和喻霄這桌冷冷冰冰,砂鍋粥沸騰的鮮香和熱氣消解不了喻霄的沉冷,他好像設置了隔離罩,把自己關在裡面,把言秋擋在外面。言秋也有點累,調動不了好情緒,乾脆也不管他了,專心吃粥。
一整晚沒吃東西,言秋雖然胃口一般,但也認認真真把兩人份的砂鍋粥吃了半鍋。反觀喻霄,他那粥就普通大小的一碗,他吃了幾口就不動了,言秋看著,也就吃了三分之一。
霍小凱過來接他們,其實從他們來醫院路上,霍小凱就趕到了,彼時言秋太累,霍小凱又太吵,她便指派他去處理輿論工作。潘斯明落網,已經有一些新聞人員聞風而來,言秋不想自己被劫持遇險的事情曝光,也不想大眾去品評喻霄的家庭倫理劇。
霍小凱眼力勁兒十足,一看兩人氣氛,也沒敢多嘴,言秋說自己開車,讓他回去他就馬上揮手走人。
深夜兩點多,離開尚有後勁的夜宵美食街,一路上鱗次櫛比的樓宇都齊齊熄燈合眼,寂然路燈下的零星車輛堂而皇之踏入這個城市的夢境。
黯淡的燈影落進車裡來,落在同樣沉寂的兩人臉上,一浪又一浪。今天經歷的場景也像幻燈片在他們心中一再回放。
言秋拐進一段施工暫時爛尾的無燈路段。
她不要這噩夢卡在他們心里把人噎死。
車子停下,喻霄知道言秋有話要跟他說,他甚至別開臉,直挺挺地看出窗外。
窗外,窗外只有沙土暴露的人行道。
「要一直不跟我說話嗎?」
先開口的人就他媽理直氣壯,怎麼還敢質問他。
言秋盯著男人脖子上凸起那根筋,繃的能割紙,她舌根自動分泌唾液,進而從喉嚨、脖子到胸腔引發一種悸慟。今天,她是真的以為自己再也無法見到、再也無法擁有這個人的。
「我知道我有錯,我太大意,我至少應該等著你一起去。但我這幾天真的有點急,你理解一下我,嗯?」
言秋剛才拿回手機之後,就檢查了信息,發現Q群里那個發了凌芊芝消息的女同學說自己被盜號了。其實行動之前也懷疑過這是不是潘斯明的圈套,只是她低估了潘斯明的兇險程度。
她語氣一軟,喻霄的隔離罩全部碎掉,驚魂抓狂的情緒噴涌而出。
「你想過我嗎?那些事根本不重要,我只想要你好好的。你要我對你坦白我就坦白,可是你做到了嗎?你理解我了嗎?」
就算再怎麼說別人的評價不重要,又怎麼可能完全不在意呢?先前言秋同學聚會那次,她跟那傻逼男同學翻臉先走,一出門就是喻霄在那聽牆角,他臉上閃過的落寞她一直記著。他向來高傲,她不甘心明珠蒙塵。
「我不要你一生都被困在污衊里,澄清謠言反轉輿論的黃金期就這麼幾天。」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