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被他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緊緊攥住手腕,腕骨隱隱作痛,但並沒有掰開他的手,只是垂著眼,怔怔地望著Omega的腹部。那裡曾孕育著一個生命,就是因隆起的弧度,讓元帥實在不忍,于貝爾芬格堡中救下了懷孕的Omega 。
現如今,那處已經一片平坦,病號服下隱約露出來的部分小腹甚至微微乾癟。大顆大顆的眼淚從江白的眼眶裡流出,流過他尖細的下巴,砸在病房的地板上。
衛瓷聽見自己用沉鬱的聲音說,「我……我們先想辦法離開,我會帶著你一起,但你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首都星第一軍區醫院這一場景已充斥著不諧的違和感與詭異感,衛瓷原本就在伺機脫身。信息素再無法對他造成影響後,他重又能夠堅決而果斷地做出決策,並準確而高效地執行。
只是聽了江白的講述,他的心不斷往下墜去。腺體實驗?是摘除掉腺體之後,再移植入什麼?腺體殘缺的Alpha或Omega明明可以作為Beta正常存活,還要再接受什麼治療?
這樣駭人聽聞的醫學實驗,竟堂而皇之地發生在首都星第一軍區醫院,這所玫瑰堡宮直轄的帝國特大醫院,或許還有首都星科學院的參與。並且,直接用貝爾芬格堡的死刑犯充作實驗受體,甚至不惜破壞犯人健康的腺體,以此達到實驗目的。
嚴重地違逆了帝國律法、透著血腥與殘暴的這一醫學研究,是在玫瑰堡宮不知情的情況下秘密進行的嗎?
沒有得到執政官的默許,第一軍區醫院、科學院、貝爾芬格堡能夠避開決律庭無孔不入的監視,聯合欺瞞執政官,私自開始腺體實驗麼?
或許……或許是這樣的。畢竟執政官是如此年輕,她才剛剛登基,這麼短的時日裡,未能察覺到臣下們的私心也是理所當然的。
衛瓷下意識地迴避著艾妲知情的可能性,即使經過荷爾戈港事故,他知道她會做出何等瘋狂的行徑,但衛瓷還是不願細想,他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看去,手臂的皮膚透著不健康的青白,因頻繁抽血留下細密的針孔,束緊的腕帶上,刻著顯眼的編號,「 0001」 。
他自己,也是實驗受體中的一員。
衛瓷沉默了一會兒,貼近病房門上的單向玻璃,外面的那一條長廊,除了他還被綁縛在病床上時隱約傳來喧鬧聲,後面就歸於完全的死寂,連機械體的滾輪滾動的聲音也無,就像是十九層樓被醫院忘卻了一般。
難以忽視的反常感,但他沒有再猶疑,背起仍在垂淚、憔悴不堪的Omega,凝神走出了這間單人病房,來到了走廊上。
衛瓷在病床上躺了數天,下地後時常感到頭重腳輕的眩暈,腺體摘除手術帶來的虛弱感還未完全消除,他背著一個骨瘦如柴的Omega ,竟還有些微微的吃力。
在過去,元帥曾輕而易舉地救下了一位從著火的飛行艇跌落的書記官,穩穩噹噹地抱著那個高大健壯的Alpha步出火海,就如同懷中只是一袋黑麵包。
而如今,他到底不是Alpha了。衛瓷苦澀地笑了笑,托著江白的手臂更用勁了些。他一邊警戒著有可能突然出現的電子眼,一邊無聲地向著盡頭快速前進。
多了一個同行人,已不能再考慮從窗戶離開。第一軍區醫院每隔五層會有一處醫療廢棄物處置管道,順著管口進入,會隨著廢棄物一起滑入地底的「清理區」。
清理區負責銷毀廢棄物的機械體是低智能的老舊類型,元帥熟悉那裡,因為在他有一次探望受傷軍官的時候,一個玩鬧的孩童不慎跌入了管道,護士尚還手足無措時,他已經躬身進去,跟隨著孩童一路滑到了最底層的清理區。
那裡面專有一條管道,可以通向醫院外部,是供機械師進出維修清理型機械體的。
衛瓷背著人,走過十九層的長廊,來到樓層口,「安全出口」的標識泛著冷冷的螢光。他一路的謹慎小心似乎毫無必要,沒有遇上任何活動的機械護士,或者更低智能的護理型機械體,所有的病房門都緊緊關閉著,其中空無一人。
十九層像是被廢棄了一般,透出一種瘮人的死寂。
衛瓷心中那股違和感愈加放大,卻也不可能再回頭,主動走進那間單人病房,再被重新綁縛在病床上。江白尖得硌人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不斷有溫熱的液體滴落,暈開一抹濕意。
他定了定神,踏上樓梯,向二十層走去。第一軍區醫院每層的階梯有三十三級,每向上一步,衛瓷都感到一陣心悸。
然而並沒有任何意外發生,他們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順利,抵達了二十層的醫療廢棄物處置管道。
金屬管口望進去一片漆黑,衛瓷注視著布滿斑駁鏽跡的銅管,不禁想到了貝爾芬格堡通往死囚室的紅銅管道,一致的昏暗、狹窄、逼仄,只是一條是橫向的,一條則是筆直地墜落。
這是最合理、最低風險的離開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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