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承想,越是急躁, 越想不出來。
當下的洗墨池,靜得可怕。
秦葉蓁火氣上頭,有些熱,撥開紅狐裘皮, 任憑軟風拂過身軀。微微涼意,夾雜水汽襲來, 一冷一熱, 更為頭昏腦漲。
「你如今好本事了!幾年不見竟然敢做出這等殺人的勾當,料想是你在北疆,殺人太多,慣手了。那可是我兒子,不是你手底下的兵, 更不是胡人賊子。你把腦袋放在腳下,把腳放在腦袋上,干出這等勾當, 你想過後果沒有。前些年,魏大學士授課之際,誇讚你學問好,腦子活絡, 不想啊,不想啊,都丟到西涼河去了。年紀大了,當真是光長腿腳,不長腦子去了……」
罵罵咧咧好一通,秦葉蓁越說越氣,待說起自己孩子之際,已然有幾分哭哭啼啼,
「我孤苦伶仃這多年,好容易有了個孩子,我千辛萬苦,生了一整夜方才生下來的孩子。枕頭一般大小,照顧他吃飯,照顧他睡覺,蒼天眷顧才養到如今六歲上下,活蹦亂跳,會說話會嬉笑,叫阿娘叫得多好聽……你竟然想要淹死他。
崔敬!果真是我前些時日對你太好了,好到你不知天高地厚,敢收拾我的孩子……」
說著,秦葉蓁承受不住,昏昏沉沉握著搖椅扶手穩住自己。不知從何時起,洗墨池的軟風輕撫,也變得駭人起來。
小娘子瑩瑩淚光,簌簌下落。
她指著崔敬,怒罵崔敬,然則這裡頭該被罵、被指責之人,又何嘗沒有她秦葉蓁自己呢。
按理說來,身為侍衛,哪怕對陣天皇老子,也要視死如歸,勇往直前。可明明出事,他們卻因著自己和崔敬若有若無的干係,擺手不管。還是怪她秦葉蓁自己,沒有御下的本事,方才落到此等境地。
她說到激動之處,氣血上頭,不欲再見崔敬。驟然起身離開。哪知道,罵人久了,累心費神,她起身之際,一腳踩在搖椅腳邊,被拽地的紅狐裘皮絆了一跤。轉瞬之間天旋地轉。
崔敬就在不遠處,她自然是沒有倒下。
男子奔襲過來,一把將她撈起來,穩穩噹噹放在搖椅之上坐著。秦葉蓁的怒氣繼續,責罵之聲不斷,崔敬好似充耳不聞,撿起落在地上的狐裘,又重新蓋在她雙腿上。
氣得要死的秦葉蓁,掀開狐裘,火紅的一片,從眼前飄過,須臾落在洗墨池岸邊。沾染水漬,火紅更甚。
「你說話,你就這死樣子,是打量著我兒有錯在前,我不會將你如何麼。」
女子說罷,素手推在男子肩膀,他微微晃蕩,不離開,也不解釋。
秦葉蓁更來氣了,「你不說話,有本事你這輩子都別說話!來人,來人,將這個東西,給我送到林彥那裡,」不對,聽聞林彥和崔敬關係緩和,好了許多,秦葉蓁改口,「去,去請金先生來,找個法子,我要好好收拾他。」
洗墨池三五步外,幾個侍立一旁的小婢子,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知該何去何從。公主是氣性上來方才如此說話,還是當真要收拾崔將軍。
三個婢子,兩個面面相覷,當中一個身量矮小的婢子,約莫年紀不大,在左右二人思索之際,扭頭就走。聽公主的話,請金先生來便是。金先生大才,肯定有法子。
崔敬眼尖,將這幾個婢子的動作瞧得是清清楚楚,心中不斷打鼓。
若是一會兒金先生來了,那不就得再多一個人看他的笑話。
他好歹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丟臉,只在秦葉蓁跟前罷了。
遂,一手抓著秦葉蓁的裙擺,摩挲上頭的精美暗紋,另一隻手試圖拽住秦葉蓁的胳膊。小娘子正當生氣,哪裡容他拉拉拽拽,崔敬頭一次撲空,第二次抓了大袖在手,又被秦葉蓁猛地拖回去。一來二去,好似貓鼠遊戲。
崔敬心道:這氣性,不定什麼時候才消,若是一直抓不住,那不解釋了麼?
如此更為不妥,是以低聲哀求說道:「蓁蓁……」
「你閉嘴!」
「我……」
秦葉蓁恨他一眼,「讓你別說話。」
崔敬:方才還讓我解釋來著??
「我沒想要將他如何。他是個孩子,對你如何要緊,我哪能不知道,當時我就是……」說話之間,崔敬手腳不停,好容易拽住秦葉蓁胳膊。
崔敬正待更進一步解釋之際,秦葉蓁用勁兒將自己的胳膊抽出來。奈何她一個姑娘,哪能抗衡男子,再如何用勁兒,也抽不出來。
秦葉蓁再度推他一巴掌,「你撒開!」
「我不,撒開了你不讓我說話。」
「你,你……」
「我就是賴皮,咋了。」
好不要臉!
秦葉蓁一時之間腦子發蒙,「你,你幾歲了!」
崔敬不理會這茬,一徑解釋,「我當時就算是昏了頭了,也不會將一個小孩兒如何的……」
秦葉蓁:「信口胡謅!癩皮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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