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有豁去這條命,方才有幾分勝算。
遂,秦葉蓁病了,病得很是厲害。
今上來探病的那一日,她以金簪做匕首,劃破脖頸,鮮血長流。
今上負手而立,「五妹妹,年少之際,你膽小怯懦,不敢多行一步,不敢多說一句話,現如今,膽子大了,敢這樣威脅我,敢這樣作踐自己!你從前謹小慎微,只為活著,如今那股勁兒去了何處?為一個崔敬,你敢這樣對我!敢不要自己的命了!」
秦葉蓁坦然,「人都會變,陛下,你不也變了麼。小時候,陛下待我是真心好,可現如今,還有幾分真心,全是謀算,全是權勢。你想要這天下臣服,想要捍衛寶座,你可以算計,可以謀劃,可你不該算計謀劃,到我這裡來。
陛下,結束了,從宋駙馬之死開始,我們就再也不是兄妹了。」
今上想要上前打掉她手中的金簪,卻又害怕嚇到她,手足無措。乍然之間,聽得她最後一句話,今上驀地甩袖暴跳。
「誰要和你做兄妹!我是陛下,是大鄴君主,想要什麼得不到,偏生你就看上崔敬那個蠢貨!他有什麼好,該死,都該死……」
蓁蓁厲聲打斷他的話,「陛下!我們不再是兄妹,是陌路人!」
怕他再說什麼驚世駭俗之言,秦葉蓁迅猛挪開金簪,又朝另一側脖頸刺去。
今上驚慌失措,「你走,你走,放你走!」
能如此爽快答應秦葉蓁離開,一來,是合圍之勢已然事成,崔敬、齊王、以及那個害得今上害怕的燕十六,俱已死亡,二來,他覺得蓁蓁不過是一時之痛。身為公主多年,蓁蓁哪裡受過真正的苦難。她沒出過京都,沒風餐露宿,沒遇見過強盜……眼下這等關節,去往北疆,和主動喪命無甚區別。
答應雖是答應了,可今上等著蓁蓁回來求他。
說「永遠不離開他。」
……
拼死出得皇城的秦葉蓁,在四公主、何簽手下之人的護送中,一路往北。出了京畿之地,不甚繁華。兼之又是七月,燥熱乾旱,蟲鳴鳥叫,根本沒有停歇之時。秦葉蓁從初始的急躁,到後來,期盼馬車平穩,期盼一路順利。
過了好些時日,一行人終於到得西北地界。
一望無垠的土地,寬闊,卻黃沙遍地,不見絲毫翠色。秦葉蓁企圖得見一二牛羊,一二人群。然則,許久過去,一無所獲。
這就是王元帥等人拼死守護的西北麼?
對於這般景色,她生不出任何欣賞之意,也不明白,崔敬此前常說的喜愛,來自何方。
車馬粼粼向前,終於在下晌,見到一抹綠洲。
上下一片金黃中,綠洲矗立遠方,亭亭玉立。綠洲前方,玉帶河蜿蜒向北,綠水湯湯,鷗鷺成群。再有一兩個調皮小孩
兒,於水邊嬉戲打鬧。水花濺起,波光粼粼。
這,方才是她心中的西北,安靜祥和,平安喜樂。
當下於綠洲客棧歇息一晚。客棧管事娘子,是個極為風情的娘子,她濃眉大眼,身姿窈窕。說話行路之間,天然一段風情全在腰肢。
可秦葉蓁和她說話,她卻無精打采。
出門在外,自己也有傷在身,秦葉蓁本想寬慰兩句足以,卻不想,管事娘子一聽她是京都之人,三分嫌棄說道:「你不懂,那裡都是貴人,我們鄉野人,哪裡值當貴人放在心上。」
一聽她話裡有話,秦葉蓁繼續問道:「京都貴人有好有壞。你若遇上冤情,覺得我尚可,說來一二。待我回京,替你找人辦事。」
管事娘子想來是見秦葉蓁面善,也或許被她言語中的真摯打動,嘆口氣說:「哎,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好容易遇見個能打仗,會關心百姓的將軍,前幾日一場大戰沒了。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不讓百姓過好日子麼?」
秦葉蓁愣神,一時之間想到自己出皇城出得如此容易,心中登時萬馬奔騰。
她想問管事娘子,這沒了的將軍,是誰?
然則,她動動嘴,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那些話,像是一團絲線,纏在喉嚨,卡在一塊兒不上不上,硌得人生疼。
只聽管事娘子繼續抱怨,「這些時日打仗,客棧沒什麼人。也是小娘子你來得巧,我去給懷化將軍上香,昨日夜間才回來。
這懷化將軍啊,年歲小,厲害著呢。哎,厲害又能怎樣?他在我家地里種的沙棘果,還沒打下來呢。
聽說他尚未成親,家人不知道來不來?若是有人來,我可得提前叫人把沙棘果打下來,讓他們帶回去。懷化將軍付了錢,我是個生意人,不能不誠信。哎,沒成親,在我們這兒,算是夭折,不知道會不會來人給領回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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