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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的情緒打在我身上,就像沉重的網球砸向地面。網球已經夠硬夠有力量了,可地面更硬,它再怎麼都不可能把地砸穿、砸破,留下痕跡。

小一點的時候我主動去探究過原因。

我猜是這種類型的語言在我前十幾年的人生里太不常見,我沒有在任何地方獲取應對方法。

我爸我媽互相不說我愛你,更不對我說我愛你。他們挺誠實的,我們一家三口之間,的的確確沒有存在過愛。

即便有,也帶點畸形。這份畸形要是現在展開說明就太複雜了,追根溯源,責任又得算到再上一代的頭上。

整件事就是個惡性循環。畸形的父母養畸形的孩子,畸形的孩子成為畸形的父母。

他們少有機會去打破循環。

轉速太快,人也就暈了,昏昏沉沉反反覆覆的,乾脆就按照固有路徑活下去、過下去,反正人就一輩子,過完算完,何必要去糾結、要去探索、要去打破。

我的家族就活在這樣一份詛咒里。

而我的原罪就是:我不是男孩。

這份罪惡好土,土得有上千年歷史,它還不搞門第歧視,世家貴族和平民百姓在這方面達到前所未有的公平。

這份罪惡又很新鮮,每天都有新的「罪犯」降生,帶著新鮮血液呱呱墜地,發出在人間的第一聲哭啼。

我裝作專注切肉,半分鐘後,方玉珩找了新話題。他問我:「待會兒是直接送你回家嗎?我的意思是,你以後跟叔叔阿姨住家裡還是?」

我搖頭說:「定了酒店。」

「常住?」方玉珩猶豫了一下,「找處房子吧,酒店和家還是不一樣。我在嘉藍江那套房還空著,大小合適、江景也不錯,找人打掃完,直接就可以搬。」

我說:「酒店很好啊,先住一陣子,萬一哪天誰不高興又給我趕出榕城,拎著箱子就能走,還不麻煩。」

方玉珩沉默須臾又說:「那要回家打個招呼嗎?」

我笑了:「你說請安啊?」

方玉珩跟著我笑:「對啊,從乾清宮到慈寧宮,到,還有什麼宮來著?」

「過兩天吧,」我說,「晚上去三叔家看他兒子。你去看過了嗎?要不是這位寶貝長孫出世惹得顏大悅,我還回不來。」

方玉珩說:「去過了,和彤彤一起去的。」

彤彤是我表妹,小姨家的孩子,比我小一歲,我跟她見面次數有限,關係非常一般。

「你跟她倒是比我熟。」

「那天乾媽給我打電話,說你三叔兒子出生了,問我哪天去看看,我說下班就去。她說彤彤在公司旁邊喝咖啡,讓我捎帶她一起,我就接她去了醫院,是順道。」

方玉珩的乾媽是我親媽,我親媽叫蘇雲芮。

我對方玉珩說:「我媽很希望你是她親兒子吧。」

方玉珩想了想,答非所問道:「年初彤彤搬到你家了,和她母親一起。」

我不驚訝,我們家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驚訝,我只是很好奇地問了句:「為什麼啊?」

「去年冬天乾媽總做噩夢,後來說房子太大人太少壓不住,容易招惹髒東西,易叔叔就提議,把彤彤母女接過來一起住。」

我笑笑。心想當初要是把我留下,也許還能貢獻一絲微不足道的人氣吧。

我問方玉珩:「你為什麼叫我爸易叔叔,不叫他乾爹乾爸?」

「當面還是叫乾爹的,私下總覺得不適應。」

「但你乾媽喊得挺順口哦。」

「你母親對我很好,真的,特別好。」

或許是因為方玉珩自己有爸沒媽,爸的位置有人占著,我爸就擠不進去,媽的位置空懸了,我媽稍一進攻就能占領。

-

方玉珩送我回酒店之後就回公司了,他還有工作要忙。

我讓他偶爾也學學摸魚摸蝦,他說易小姐我是在給你家打工,你不當好監工就算了,誘惑我摸魚是不是有點過分?我懷疑你挖坑搞仙人跳。

我坐在酒店床上,被他逗笑。

方玉珩這人特別慢熱,沒熱起來的時候說話就像電視廣播,禮貌、官方、冷靜,等他溫度升高,臉上的表情會變豐富,嘴裡也會開玩笑,恢復青年人該有的樣子。

但很可惜,剛熱起來,他就走了。

我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起身去鏡子面前補妝。仔細看,臉上還留著個巴掌印,我用粉撲狠狠按了幾下。然後給三叔母打電話,問她是否有空,我告訴她我回來了,今天剛回的,晚上過去看看我弟弟,那個來之不易的新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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