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靳低頭喝茶,然後抬眼看我,我讀不懂他的眼神。
我無暇去想葉開朗還跟他說了些什麼,他倆並排坐著,著實太奇怪了,我催著趕著讓葉開朗從嚴靳旁邊快些離開。
他站起來,我也沒有去填補那個位置,我把嚴靳留在餐廳,跟著他跑了出去。
「怎麼出來了?」葉開朗說,「上樓就趕我走,還以為是你嫌我礙事,想要二人世界。」
「你倆聊得挺高興?」
葉開朗說:「嚴律師人挺好的,你玩兒膩了就跟人回去唄。」
「我回去了你上哪打工還錢?」
葉開朗清了清嗓:「我覺得,我們的帳可以清了。」
「憑什麼?」
葉開朗把我拉到背光的地方,他小聲說:「嚴律師留下一疊文件,差點就要走,是我幫你把人留下來的。」
他問我:「你的良緣不值二十萬嗎?」
我覺得這話問得好笑:「你又知道他是良緣,是好人了?」
「是孽緣是惡人又怎麼?」葉開朗靠著牆壁說,「你喜歡不就好了。」
我嘆了口氣:「他為什麼要走?你又是怎麼留的?」
「為什麼要走我不知道,但要留下他很簡單啊,我跟他說,你中午在沙發上睡覺,都在咿咿呀呀喊他名字,要他親親,要他抱抱。」
「你放屁,我中午從不睡覺!」
「你管我放什麼屁,有用不就得了。」
葉開朗絕對編得出這種臭不要臉的話,雖然我認為嚴靳不一定會相信他,但實在讓我很沒面子。
我連午飯都沒吃,就回了我的小木屋。我不想跟嚴靳在一張桌子上坐著,不想感受他的目光,真的丟人,都怪葉開朗。嚴靳走後,我絕對要跟他重新算帳!他媽的,我要給他減薪!
沒過多久,嚴靳敲響了我的房門,他可能也沒吃飯。我開門的瞬間他就告訴我,有東西要給我看。
我問他:「什麼?」
他的眼神落在我把著門框的右手上:「進屋再說?」
我閃開身子,他走進來,隨手帶上了門。我坐在沙發上,他遞給我兩份文件,一份是股份轉讓協議,另一份,是判決書。
我隨意翻了幾下,轉讓協議是mushroom的,他把mushroom賣了。而判決書我看都沒看,我知道,肯定是虞槐父母贏了。
我把文件放到一旁,抬頭看嚴靳,我說:「其實我也沒有要求你一定得這麼做,我後來意識到了,我的要求有點無禮。」
他抬了抬下巴:「把剩下的看完吧。」
我搖頭:「我不想看。」
「看看,沒幾頁。」嚴靳的聲音帶著壓迫。
你看,他又在逼我。我不知道是從什麼節點開始的,我離開榕城的時候他還正常,他還順著我,他還很溫柔。
我猶豫片刻,翻開了那份判決書,裡面的內容卻與我想像的截然不同。
這不是啟明的那個案子,這份判決書的被告姓趙,我認得這個名字,他是我小時候的鋼琴老師。
嚴靳說:「他是個慣犯,我說服了他的學生父母起訴他。」
我忽然眼睛有點酸,我以為到我死都不會有人再管這件事。我抬眼看著他,心里有好多東西在疾速流淌,像暴雨天的河。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坐到我旁邊,想要拉我的手,我躲開了。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躲開,就是條件反射。
我緩了半晌,問他:「給我看了這個你就要走,對嗎?葉開朗說,你本來之前就是要走的。」
「我是有打算先走,但走了並不代表不回來。」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嚴靳扶著我的肩膀,把我轉過去,與他正面相對,他說:「你跟葉開朗在河邊追逐打鬧,快樂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我希望你快樂,希望你快樂得更長久些。所以我想過要走。」
「那為什麼又留下來?」
「歸根結底我不像自己以為的那麼高尚,你一時的快樂並不是最要緊的事。」
他無聲嘆了口氣,像個陳述罪行的犯人,他的眼神里有懊惱,有掙扎,有愧疚,唯獨沒有悔恨。
他說:「我總想給你點什麼,能給到快樂那最好,如果給不了,那些髒污的、見不得光的,我也想通通塞給你,你想要的,我都給,你不想要的,我還是想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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