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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萦仔细辨认着皇帝说的每一个字,缓缓按住了自己颤抖的手腕。或许是太过用力,白猫轻轻叫了一声。
她忽然卸了力气。
没错……正如南陵修鬼,中洲相似的东西也一定很多,就像昨日她和艳鬼出宫时遇到的那个身上带仙儿的小姑娘……若是真动起真格来,她虽能自保,但艳鬼却……
终究……艳鬼并非厉鬼,只是鬼中不那么强大也不那么凶残的存在,甚至……称得上一句弱小。
遇上了真的修行者,艳鬼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这就是中洲的皇帝吗?
这样的皇帝,凭什么被艳鬼选择?
她该怎么做?
一切忽然到了需要她来做出某个选择的时候,到了她似乎无法再放任自由的时候。
顾怀萦的身侧,淑贵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结巴着回道:“可是……陛下,怎么能轻信这种事?那些……那些狗头道士有几个是真的?都是一群骗人的神棍罢了……陛下龙体怎么能交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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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贵人这话说得奇怪了。”皇帝不怒不动,声音冰凉,“相信鬼神之事,甚至要为此逼迫天圣女的,不是淑贵人和母后吗?”
淑贵人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眼眶里又一次溢出了泪水,但这回,她咬牙想把眼泪咽回去。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她知道的秘密,那是名门,是姑母只会告诉她的,关乎皇帝,关于长公主,关乎整个天下的秘密。
她以为,知道了那个秘密,意味着她被彻底地接受了,信任了。
整个后宫,只有她。
但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喃喃问出口,声音极轻:“为什么呢……殿下……”
福禄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压低声音,提醒一般地磕了个头说道:“陛下身子还抱恙,既然事情已有定论,外头湿气重,差不多也该回明德殿了。”
皇帝应了一声,福禄高唱道:“陛下离……”
“等等。”
顾怀萦的声音就这么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太监的唱词。
她一步一步走向正要被抬起的鸾轿,在距离不远的地方被福禄拦下。
皇帝的声音在对着她时,虽然还是冰冷,但深处总是更温和几分。
“天圣女……还有什么事吗?”
顾怀萦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她将手指蜷进掌心。
她知道自己要说的话很荒唐,甚至可能惹人发笑。但她知道,若是不说出来,自己一定会后悔。
明明已经是将死之人了,若是死前还在为着什么事后悔,那多么悲伤啊。
顾怀萦将双手交叠在胸前,轻轻朝着轿撵福了一礼——这是南陵最重的礼节,她做为天圣女,只有旁人如此敬她,而她若要福礼,只会对着伽释神像。
她的声音有些涩,中洲语断断续续,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我……可以,诊治,可以祈福。我都可以。”顾怀萦紧紧盯着轿撵,“不需要,道士。不需要,驱鬼。”
皇帝好一会儿没说话。
福禄于是陪上笑脸,躬身说道:“哎呦天圣女殿下,陛下明白您的心了,这事儿陛下自有定论,您只管好好休息,好好等着日后的封妃大典就好。”
顾怀萦只是说:“陛下,可知。南陵,阿布格桑。”
皇帝:“似乎有听说过。”
顾怀萦一句接着一句,仿佛从未将话说得如此急迫过:“那是,直死之咒。中洲,没有办法的。”
刻在长公主床下的阿布格桑咒,被艳鬼触碰,引起了艳鬼的情/潮,随后……又伴随着艳鬼的交欢,落到了皇帝身上。
如果真是如此,她或许能借此保下艳鬼。
这句话一出,一片哗然,淑贵人猛的变了脸色,冲上来就要抓顾怀萦,尖叫道:“你说什么?什么咒?你们南陵对陛下做了什么!”
福禄也慌了神,急迫地询问着:“天圣女殿下?您说清楚些?谁要用这死咒害陛下,还是……”
他的话音顿时消了,作为知情者,他不由地想到真正的皇帝。
那个在中洲宫廷中离奇失踪的,真正的皇帝。
“都冷静些。”皇帝的声音如惊雷落下。
淑贵人和福禄不敢再出声,顾怀萦沉默地站直,心里怀抱着一丝希望。
皇帝道:“天圣女误会了,朕真的只是偶感风寒,太医已经开了药方。说要驱鬼什么的,也只是顺着母后的心意。天圣女如此关怀,朕深感欣慰。”
那点希望忽然灭了。
皇帝不信她的话。
但她也没有更多可说的了。
无论是长公主床脚上的咒语,还是册封典礼上的杀局,都不是她现在能够解释清楚,也绝非她愿意解释清楚的东西。
临到末了,她甚至只是荒唐地喃喃了一句话:“陛下……不爱她啊。”
皇帝有些疑惑地问:“天圣女说什么?”
顾怀萦盯着轿撵,干涩地吐出两个字。
“阿容。”
雨声寂静,像是浇灭了世间所有想要升腾而起的东西。
轿撵中没有再传来声音,满地宫人不敢动弹。
顾怀萦的声音似乎也沾上了雨水,消弭了那份生涩,听在耳中几乎有几分粘稠。
“我想……救你,阿容。”
“我要,去救,你了。”
她相信,艳鬼能听到。xzf
艳鬼被皇帝当做弃子丢了出去,没关系,她会救她。
顾怀萦又福了一礼,静静退回了屋檐下。
皇帝的声音隔了好久,才再次响起。
很轻很快的两个字,像是在掩盖什么:“走吧。”
这次,轿撵终于起了,平平稳稳地向明德殿去。
轿撵中,容汀慢慢捂住自己通红的脸,连耳根都泛着滚烫的鲜艳色泽。
指缝间溢出的,是捂都捂不住,侵泄而出,无法隐藏的笑容。
第26章 疯傻之人
轿撵在明德殿落了地,容汀回过神,吩咐道:“你们都下去,朕在里面坐一会儿。”
宫人们依言退下。
约莫过了半盏茶,一只小小的手探进轿帘,反手在旁边的车壁上敲了两下,又将轿帘掀开一角,怼进来一只满脸不情愿的白猫。
“芝麻问陛下,可以让芝麻进去吗?”
容汀失笑,淡淡道:“陛下说,芝麻可以进,富怡不可以。”
富怡贵人愤愤地把芝麻挪开,一只小老鼠似的钻进轿撵,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芝麻了,只有富怡。陛下真是爱欺负人,明明特意在这里等富怡,转头又不认了。”
容汀收起脸上的笑意,她的热度又有些上来了,一张脸泛着红,也不知是烧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她伸手将白猫捞进怀里,有点无奈地说道:“让猫送信……还真是只有你能干出来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只小东西是怎么避过所有人,居然能将信直直送到她的榻上,才让她能及时赶到思寥宫。
富怡嬉笑一声,说道:“因为芝麻很厉害啊,这座皇宫没有芝麻去不了的地方。陛下您知道吗,所谓秘密,其实只有对人而言叫做秘密。对芝麻来说,皇宫中没有任何秘密。”
富怡贵人这笑眯眯的一番话,几乎就是把一切放在明面上说了。
但还没等容汀回应什么,富怡就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陛下这是第一次见到芝麻送信吧,居然真的来了,我记得陛下以前不喜欢芝麻。富怡刚还在担心,陛下要是不相信,或者连信都不看就把芝麻丢出去,那那位漂亮的天圣女姐姐,可就要被贵人娘娘欺负了。”
容汀沉默一会儿,吐出两个字:“的确。”xzf
只是她早就见过富怡用猫传信,在她的前世,病重被软禁,身边只余阿萦的时候。
富怡这只白猫,是她们唯一可以与外界沟通的通路。
虽然那时芝麻已经是只十多岁的老猫了,脊背上的毛都稀稀疏疏,但依旧身姿矫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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