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汀意识到自己似乎吓到她了,很快收拾起自己的情绪,深深吸了口气,才温柔地问道:“阿萦……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推测是对的……你会生气吗?因为我最初对你好,另有别的缘由……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顾怀萦只是说:“南陵,传说,生与死……”
xzf
容汀喃喃地接上这句话:“是同一只蝴蝶,死去的蝴蝶和第二日再次飞起的蝴蝶,是同一只蝴蝶吗?”
曾经的阿萦也这样问过,她当时的回答是……
“是的。”顾怀萦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就是因为如此,竟让她看上去异常真诚。
顾怀萦说:“那都是我。我只是……有些,吃惊。”
容汀微怔地问道:“吃惊什么?”
顾怀萦很轻地皱了下脸,一点点困惑似的表情。
但她很快再次看向容汀,脸上竟然带了点笑意。
“吃惊,居然会,这样选择。”顾怀萦说道,“但好像,又,可以理解。”
若是在遇到容汀之前,有人告诉她,她会为了某个人承受巨大的代价,落下南陵奉天殿最深最不可测的咒法,她想必会觉得荒诞可笑。
但正如遇到容汀前,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挣脱身为天圣女应有的死亡,背弃奉天殿背弃南陵……虽然并非她对那个地方抱有什么情感,只不过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罢了。
但如今,既然这从未想过的第一件事,她想了,做了,并且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如此一步一步走下去,会做出另一件事,似乎也并非不可想象。
顾怀萦在这一刻忽然感受到,自己终究有什么是缺失的。
可容汀是个奇妙的人啊。
顾怀萦生来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既然从未见过,那为她破什么样的例,似乎都并非绝无可能。
容汀张了张嘴,满腹疑问还没吐出口,轿撵喀喇一声落了地,福禄公公在轿子外唱道:“请陛下,昭妃娘娘落轿。承吉日,诸位娘娘拜会。”
祭天之后是宫宴,后宫众人已经在等待了。
似乎无论什么疑问,现在都不是询问的最好时机。容汀敛起神色,变回了那个矜贵冷淡的皇帝,先一步下了轿撵。
众妃嫔齐齐跪下,她们在跪她,但又不是在跪她。
她们是在跪皇帝。
“见过陛下。
容汀摆摆手示意免礼,侧过身向轿中伸出手。顾怀萦就这么搭着她的手,轻轻提着裙摆,安静地走下轿撵。
眼前是乌压压的人,顾怀萦依旧认不清每个人的脸。只勉强辨认出,富怡贵人正悄悄朝着她眨眼睛,抓着怀中白猫的一只脚,打招呼似的朝她挥了挥。曾几次去思寥宫的淑贵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中,身形摇摇欲坠。那被下了毒命不久矣的高个子贵人目光如刀削,又转过头用帕子捂住嘴,拼命压抑咳嗽的声音。
站在众妃嫔之前的,是当初宴席坐在她对面的美人,身份在后宫中似乎最高,目光淡漠神色端宁,只是在看到她们牵着的手时,眼角微微一跳,露出一丝不可思议,仿佛在问“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狐狸精”。
这难不成是什么血缘牵系,所以兄妹都喜欢同一款吗?
长公主可是当众陈了情表了白的啊!
这日后该怎么发展?
一时间,谢虞只觉得长公主和陛下脑门顶上都冒着点绿光。
第40章 盖头
宫宴很安静,几乎寂静无声。
所有嫔妃端坐在自己的席位,哪怕惯常打破僵局的富怡贵人都没有出声。
僵死的,沉默的气氛。
对于后宫嫔妃而言,皇帝并不是一个会让她们想要见到的人。那个人的存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们自己所谓的价值,并非作为一个人,而是作为一个女人。
而皇帝的眼中也从来没有她们。
讨好不会获得殊荣,不小心的冒犯却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有皇帝在的地方,就是一滩沉沉的死水。
一场宫宴这么沉默地开始,沉默地结束。
至此,仪式告一段落。皇帝需要离开后宫,面见前朝官员和南陵使节,而顾怀萦从此正式进入后宫,接受诸位妃嫔的拜会。
一直到夜间,侍寝。
皇帝离开后,气氛显然松了一些。但众人遥遥望着顾怀萦,几分面面相觑。
令人意外的是,第一个上前的,并非位分最尊的谢虞,也并非同顾怀萦关系最好的富怡贵人,而是那位会说南陵语,肌肤微丰,轻声细语的宋婕妤。
宋吟霜微笑着朝顾怀萦行了个礼,温柔道了一句南陵语。
“阿布格索瓦。”——愿伽释神守护你。
顾怀萦忽而心脏一跳,意识到自己仿佛忽略掉了什么事情。
**
南陵,奉天殿。
娇娆的艳鬼如艳白的蛇,被钉在走道两侧的墙壁上。墙上是纷繁的壁画,艳丽的虫与蛇层层叠叠。
穿着黑袍的大巫默默穿过走道,身后几名看不见脸的使者将手臂交叠在一起,扭曲的手臂如轿子一般,上面端坐着一个不过三四岁的女童。
女童的目光空无一物,漆黑至深不见底。很长的黑发编织着金线,厚重的,层层叠叠的衣袍几乎要将她的肩膀压垮。
大巫忽然停下脚步,连同身后的使者也一起停下。
走道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身形不算高大的男人,很瘦,脸上覆盖着面具。
男人的声音算不上低沉,只是很冷,说出的话是中洲语:“这就是新的天圣女?”
大巫嘶哑着,以南陵语回应:“是。”
男人:“但上一位天圣女,似乎还没有死。”
大巫冷笑:“背叛者,即为死。”
大巫说完这话,不再理会男人,直直往前走去。
抬着女童的使者也跟了上去,寂静无声。
女童一直毫无反应,眼睛里没有半点孩童该有的天真和好奇,仿佛方才在她面前说话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没有生命的物件,是一棵树,一朵花,不值得投去一个眼神。
xzf
然而,在经过男人的瞬间,女童轻轻抬起手。
男人的衣袖滑过她的指尖,很轻地一扫,没有抓住任何东西。
墙上的艳鬼扭曲着挣扎起来,发出尖锐的声音。
大殿之外,是前来朝拜的贵族子弟。这个空荡荡的女童将被放置在神座之下,成为神明新的使者,接受无数不知是否能够听懂的虔诚的拜祭。
**
中洲皇宫,宋吟霜朝顾怀萦伸出手的速度很快。
手掌微微握着,像是抓着什么东西,不声不响地举到了顾怀萦的眼前。
但顾怀萦的速度更快。
她几乎不需要思考一般……相似的事情在南陵太容易发生,毒蛊丛生的地方,绝不可以信任任何一只伸到面前的手。
顾怀萦反手从宋吟霜头上拔下一根簪子,直直朝对方的手刺了下去。
她听到远远的惊叫声,脑海中后知后觉地冒出一句话。
不能见血。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无论是于她还是于容汀,都是如此。
在南陵的说法中,重要的日子见了血,便会有煞。
就这么一瞬的犹豫,簪子没能刺下去,宋吟霜的手在顾怀萦眼前轻轻张开。
里头是一只蝴蝶,被闷着攥了许久,已经死去了。
蝴蝶原本艳丽的翅膀折断了,破碎的磷粉沾了满手。
“哎呀。”宋吟霜很轻地惊呼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顾怀萦笑道,“妾失算了,光想着要给娘娘一个惊喜,却不小心忘了,任何生灵在不属于它的地方,总是很容易就这么……不小心死掉了。”
宋吟霜说的依旧是南陵语,生怕顾怀萦听不懂似的。
顾怀萦没什么反应,只是手指微微捏紧了发簪。
她不太确定,一只蝴蝶的死亡,算不算见血。
如果蝴蝶不算,那为什么,一个人的死亡会算呢? ', ' ')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