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雖然雙方明面上沒有叫破,但是林夜早就確定當日那少女就是冬君,而冬君也應該確定他已經看出來、只是不說而已。
她身為冬君,當日應當是為了試探這個要護送的小公子是何模樣才是。幸好林夜沒露破綻。
那她紙上的怪人,應該就是指他呀。難道她真的不知道他叫「林夜」?他們同行已近半月,她竟然一直不知道他對外的用名是什麼?
林夜備受打擊。
他緊接著自我說服:不,沒有人會如此忽視我。其中必有異常,只是我暫時還沒堪破。
抱柱的林夜見雪荔沒有起身打他的意思,便小心翼翼挪回桌旁。他坐下後,不死心地追問一句:「我叫林夜,你真的不知道嗎?快說,你在和我開玩笑。」
雪荔目光閃爍一二。
除了師父和宋挽風,她沒有記過旁人的名字。姓名和性命是一樣的,生和死也都是一樣的。那在旁人眼中是牽絆,是記憶,在她眼中是虛無,是流逝。
都和她無關。
這分明不是了不起的錯事,但是雪荔凝視著林夜的臉,微微出神。
她看到他眼中光在流動,臉上寫著沮喪,眼中的神情……雪荔回憶自己學過的他人情緒的表達徵兆,遲疑地將小公子此時眼中的神色,定義為「期待」。
她不記得他,他看起來很失落。
鬼使神差,雪荔輕聲:「對不起。」
林夜怔愣。
他睫毛飛揚,期待的神色收一收。眼波流轉間,他這一次看著她的眼神過於複雜,她已經無法用師父教過的經驗去猜了。
雪荔靜靜看著他,見林夜緩緩地彎起了眼睛。他嘆口氣後,輕輕笑出聲。
他柔聲:「傻不傻啊你?」
他趴伏在桌上,見她的斗笠聞言歪了歪,像是疑惑。她那樣乖巧,讓他心中生出不忍與憐惜。
她好可愛,又看著好可憐。
而他這個人最心軟,最同情世間可愛漂亮的生靈。
林夜自己也未曾反應過來,便已經伸出手,想揉一揉少女的頭。但是他的手還沒挨到斗笠邊緣,雪荔便快速地往旁邊一挪。
她挪得並不刻意,但躲閃的決心,讓林夜的手頓在虛空。
林夜:「……」
林夜最擅長給自己的厚臉皮找理由了。他收回手揉著手腕,研究自己手腕上有沒有舊日傷痕:「沒關係,我不也不知道冬君大人的名字嘛?我們是一類人,都克己守禮……」
雪荔瞥他一眼:果然是怪人。
林夜說著說著,抬頭冷不丁問:「你叫什麼名字?」
雪荔不為所動。
林夜肅然:「冬君只是『秦月夜』中的代號吧?你肯定有自己的名字,告訴我。」
雪荔不說話。
她怎可能告訴一個路人自己的名字呢?她不喜歡塵世,師父死後,她也再不想和他人有任何牽絆。
林夜拍桌,不可置信道:「你現在起碼知道我叫『林夜』了,可我都不知道你的真名叫什麼。冬君,你要是不告訴我你的真名,我就隨便叫了啊?不好聽的話,不是我的錯哦。」
林夜一指抵著下巴,做冥想狀,故意道:「翠花?野花?山花?你喜歡哪個啊?」
雪荔不搭理他的胡攪蠻纏,她低頭去看她那被血染了的書冊。林夜塗抹的那一頁,果然不見絲毫血跡。想來她可以放心,把整個書冊交給他了。
她並不在乎他人看她的日誌。
她沒有羞恥這種感情,也不介意暴露任何信息……反正她很快就要離開了。
雪荔盤算著留給林夜幾天修書時間才好時,林夜見她一直端詳那一頁,便以為她在看自己的字。
林夜心跳加快,感覺有點微妙和難堪。
怪他手欠,發現她稱他為怪人,日期又寫的那麼潦草,他就不滿地上手修改。而後他忐忑等待,發現她不生氣後,他心中又湧出期待感——
她低著頭,一直在看他的字。她覺得他的字好看嗎?
她喜歡嗎?
林夜小聲:「我的字好看吧?」
雪荔頓一頓,輕飄飄:「嗯。」
於是,活潑的小公子滿血復活,又快樂無比地指著自己的字,和雪荔吹噓道:「我祖父手把手教我寫字,教了好多年。這筆字,如今只有我會寫了。」
林夜語氣中有些雪荔此時沒察覺的傷懷。
一家為國,終身盡忠。然而除了無休止的戰爭,他們等到了什麼?等到了大散關的兵敗,等到了南北兩周的和親。若不再做點什麼,他愧對林家忠烈。
此時,聽小公子自誇,雪荔心中疑惑一下:他的祖父?南周有過太上皇?光義帝之前那位皇帝活得是挺久,但再往上,完全沒聽說過。
雪荔的猜忌只在心中留下,她不管別人的事。
只是林夜好得意,好能說,一吹噓起來便沒完沒了。雖然他這個時候眼眸烏黑唇瓣嫣紅,很是漂亮,但是漂亮不能當飯吃。於是,在林夜換氣時,雪荔打斷他:「我雖然沒有學富五車,但普通的字還是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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