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到了。
他沒來。
自己又一次犯蠢了。
師父教她行走江湖的經驗,可她真正進入江湖時,仍會鬧許多啼笑皆非的笑話。宋挽風又教她別信任何人,就能全身而退。
她本不信小公子。
她本可以全身而退。
但是肚子不爭氣,她又沒有錢。
算了。
雪荔雖然身體虛軟頭腦昏沉,但她可以繼續趕路。出了鎮子應該會有山林,她可以打獵。
雪荔將自己的斗笠戴回去,轉身沒入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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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夜重新買了糖果,再來不及買什麼糕點蜜漿。倉促趕路間,他鼻尖微微地滲了汗。
他心中抱著一絲希望,希望她等過他一次,還會等第二次。然而當他趕回約好的地方,只看到空蕩蕩的巷子。
許是他看著又傻又可憐,那巷邊賣傘的嬸子好心告訴他:「小娘子等你等了一刻。」
中年嬸子看到誰,便偏向誰。
她先前看那小娘子可憐,心裡跟著罵負心漢;如今看小郎君失魂落魄,她便又覺得是小娘子無情。
嬸子說:「我就沒見過這麼狠心的小娘子,多待一會兒都不肯。我苦苦求她,她頭也不回,戴著蓑笠就走……」
戴著蓑笠!
林夜凜然間,想起了一事——
今夜自己別有目的,假冬君自然也別有目的。那身衣容,絕不尋常。
她掉頭就走,是要去做什麼?會危害到和親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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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荔在浣川小鎮的房檐和樹梢間穿梭,忽感覺到身後有氣息躍上屋檐,朝她奔來。
她想也不想便彈出指風,身後林木簌簌搖動,那人在半空檐角上身子以詭異方式一斜,躲開了她的攻擊。
明月下,魅影一錯,雪荔的前路又被此人攔住。她袖中匕首在今夜第二次出鞘,鋒刃磨著勁衣。
隔著斗笠,她看到擋路的,是同樣戴著斗笠的黑衣人。
那人壓了聲,帶幾分漫不經心:「冬君這麼著急離開浣川,要去做什麼?」
雪荔不和人寒暄,迎身便是匕首寒光。
黑衣人後仰著上半身在屋檐上疾步後退,吃驚她這不留餘地的一刀。
黑衣人:「何不留下?說不定有人在等你。」
「刺——」匕首寒光映在斗笠飛紗上。
半空樹搖,劍光刀影,兵刃撞擊如銀月,拂在二人飄起的衣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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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是時,一群黑衣人在那從北周來的兩個神秘人的派遣下,到達浣川鎮集市上。
他們站在屋頂,腰間懸著可以裝血液的琉璃瓶,俯視著下方的人間煙火。
他們從客棧方向趕來,追蹤林夜的蹤跡。小公子脫離保護,自然是他們動手的機會。
但是動手不會只對付小公子一人——
高處屋檐與樹影間,數不清的弓弩和火箭,朝向了下方的人群。
一百二十年前,北方部落霍丘國和大周國決戰。霍丘國被趕出西域,幾乎滅國。而大周國也損失慘重,嫡系皇室被霍丘國的內奸分化兩派,被種下「噬心」之毒,隔江而戰。
霍丘國讎恨大周。
但比起北周,他們更仇恨南周。當年,就是南周那位皇帝,殺了他們的大王。
一百二十年後,所有的恩怨卷土回歸。
「我們的復仇終將到來,席捲整片神州。大周的崽子們,等著吧,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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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和匕首挑開了高處打鬥的二人的斗笠,碎片紗布淋漓如雪,飛落在腳邊。
雪刃捲起的風擦過少年郎的衣袂。他站得筆直如鋼板,面容沉靜眼神涼漠,既沒有平日的嬉皮笑臉,也不見方才集市尋人時的落魄。
他那幾乎懾人的目光,落在雪荔波瀾不驚的面容上。
林夜的劍抵著下方:「是我。」
雪荔終於開口:「我知道是你。」
他刻意變了聲音,但她從他開口第一聲,就知道是他。她無數次明著聽他的聲音,偷偷聽他的聲音……她的匕首,一開始朝向的就是他。
他不是柔弱無能的貴族小郎君,她也不是一心護送他的女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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