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林夜在逼著自己站隊——若是她對和親隊一點益處都沒有,和親隊為什麼養著她?
和親隊中的殺手如今和「秦月夜」幾乎沒有了聯繫,即使那些殺手心中覺得不對勁,小公子身邊也有雪女那個「假冬君」,以假亂真,唬住和親隊中的殺手們。
那麼,竇燕的用處,到底是什麼?林夜逼著竇燕,必須走到和親隊這一頭。
赤裸裸的陽謀展現在日光下,竇燕卻沒有旁的辦法。
竇燕低下頭,輕聲:「那我們,便和山賊談吧。」
林夜從容:「怎麼談?」
竇燕美目流光:「宋太守不敢出面,如今能和山賊首領說話的,便只有小公子了。」
林夜:「我怎麼保證成功?」
竇燕心裡罵這個壞蛋分明有主意,偏要她說。可她為了保命,只能說:「山賊那邊如鐵桶,不好直攻,但他們不在乎百姓生死。我們可以李代桃僵,從內部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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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市一處關押百姓的屋舍中,李微言從嘈雜的哭聲中醒來。
茅草發臭,空氣悶熱,蚊蟲咬得他脖頸手臂一片紅。
少年揉著額頭,目有戾色。他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劈頭便罵:「吵死了,哭喪是不是太早了點?還是你們排了個隊,好時時刻刻保證有人哭?」
和他關在一起的百姓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幼。眾人本哽咽著互相自勉,戰戰兢兢擔憂著下一個時辰,不知誰會淪為喪命鬼。
此間氣氛低靡,然而李微言一醒來,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全來回罵他:
「要不是因為你收服不了那些山賊,我們怎麼會淪為人質?」
「你怎麼不撒潑尿照照自己?人家照夜將軍十二歲能帶兵,你就以為你行啊?人家十幾歲就把北周軍打出大散關,你連個山賊都打不過。」
「你和我們不一樣咯。你金貴,那些山賊不敢殺你,敢殺我們呢。」
很難想像,百姓們敢罵當朝王侯。
又很難想像,王侯和他們罵得有來有回。
李微言抬頭,自己那張長滿了膿包、醜陋不堪的臉對著四面八方的百姓,他一張嘴,舌戰群儒不落下風:
「我收服不了山賊怎麼了?是我願意去的嗎?那不是我爹戰死了,皇帝非要我去的?怎麼不要那些將士去啊?
「你們罵我倒是一把好力氣,敢罵陛下嗎?你們在這裡罵陛下一句,我明日被救出去,就讓陛下誅你們九族。
「我當然和你們不一樣咯。我為了活下去,什麼都能吃都能說,你們有點力氣只會用在我身上,我是你們婆娘啊?」
他罵得奸且俗,有人捂住孩子的耳朵。
眾人氣得面孔燥紅,而正逢山賊刷地拉開門:「吵什麼吵?小世子,你再惹事,下一個輪到你。」
李微言牙尖嘴利:「你們敢嗎?」
山賊神色鎮定。
顯然,這些天,做了反賊,他已經見識這位奇葩,而面不改色了。
山賊把一鍋餵豬狗一樣的粗粥砸到屋中空地上,鄙夷關門而走,不願和這小世子饒舌。餓極了的百姓們一窩蜂般撲過去搶食,李微言自然不去——沒人會給他留食物的。
眾人恨不得他是最先死的那一個。
稍微用食物安慰肚子後,屋中氣氛重新低靡,沒人再吵罵了。
李微言閉上眼,窩在角落裡,要重新假寐,旁邊伸來一隻溫熱的手。
他警惕睜開,看到一個女子。
此女頭發枯黃,額有紅斑,臉側胎記,雙唇厚實,一隻碩大的黑痣點在唇角。她這樣醜陋,卻有一雙明亮溫柔的眼睛。
此女身邊,總有一個相貌普通的女子目光挪移,顯然,很關心這女子。
被關的這幾日,大部分人對李微言深惡痛疾,只有這位醜陋女子會在沒人時,將帕中的一塊乾糧遞過來。
李微言瞥她兩眼,不理會。
女子聲音低柔:「郎君何必如此?你惡言惡語,不過是讓百姓們不承你情,為他們自己生計而努力。你連飯食也讓給人,然而沒人會記得。百姓們出去後,只會記得你的惡。」
李微言:「別自作多情了。飯菜里萬一有毒,得不償失啊。」
女子登時一怔,不禁看向那些搶食的百姓。
李微言朝她笑得玩味,臉上的膿包一抖一抖,煞是嚇人:「你那餡餅大的善心,就別來揣測我芝麻粒一樣的良心了。我告訴你,我這個人可倒霉了。我身邊所有人,都是要被我咒死的。」
女子恢復得很快:「是麼?我也咒死過我的所有親人。」
李微言:「……」
女子:「左右關著也是無事,不如交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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