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嘲弄:「也許就是這樣,師父才不讓我練『無心訣』……」
情緒太多太偏太狹,是「無心訣」大忌。在玉龍眼中,雪荔是天生的習武奇才。他不是。他無論如何努力,師父眼中,最重要的,只有師妹。
可是……玉龍死了。
而宋挽風和雪荔的人生,還在繼續。
玉龍留下的殘局,還桎梏著宋挽風和雪荔。
半晌後,宋挽風平靜下來,淡笑著和宋太守說:「父親放心吧。我這一次回來,是為了我師妹。我只想帶走我師妹。你的事,還不到時候呢。」
他微微笑,慢悠悠:「爹如果不想我在金州多待,爹如果覺得我是黑暗中咬人的毒蛇,那就幫我勸勸小雪荔,讓她趕緊跟我走吧。東窗事發在即,小雪荔不該留在這裡。」
宋太守抬眸,黑冷的眼睛看著他:「東窗事發?你果然,另有籌謀。」
宋挽風朝他彬彬有禮道:「我只是遵照師父之意,為師父辦事。爹如果不服氣,就去找我師父吧……只要你找得到。」
宋挽風飄然而去,堂屋中只剩下宋太守一人枯坐。
宋太守閉上眼,心中湧上萬千霧雪一樣飄零無根的念頭。
玉龍啊……
他想到了很多年前的玉龍。
那位清風斂月的飄零女子,那位眉淡枕霜的無雙佳人。她孤寂地走在雪山中,從起初一人,到牽著兩個孩子的手,再到後來,她身後跟著太多人。
她在南宮山上,他在金州城中。她枯望遠方,他兢業理事。
如今的玉龍樓主聲名遠播,人盡皆知。然而在很多年前,宋太守記得自己攀上無名孤山,第一次遇到玉龍,那只是一個秀美冰冷的小娘子。
那年她只有十五歲,她抱著一個嬰兒,滿身是血地站在一地屍骨中。
一地屍血,死不瞑目。官府不曾上山過問,山中人已經死光。
過路的登山的宋太守,彼時只是一介書生,被嚇得臉色慘白,跌坐在地。他摔在雪地上,雪地發出「格格」聲。枝木間簇簇雪粒飛落,落到書生肩頭,讓書生打了個噴嚏。玉龍回頭看他一眼,迷茫地抱著懷中的嬰兒。
書生斗膽說了一句:「小娘子,你的孩子許是餓了。我、我去為你的孩子找點吃的……」
大雪封山,書生沒有逃走,而是為嬰兒找來了一頭奶鹿。那年山洞昏而冷,書生和玉龍一同待在山洞中,呆呆看著玉龍懷裡的嬰兒。
書生問:「她叫什麼?」
少女清幽:「不知道。」
書生:「那小娘子如何稱呼?」
少女:「我是青龍……」
書生沒聽清:「什麼?」
那少女停頓了一下,改口:「我叫玉龍。」
午夢千年,窗陰一箭,近二十年光陰轉頭空。如今宋太守獨坐屋中,觀望各方人馬在金州的登場。
平生故人,已去萬里。餘下殘魂,飲盡枯榮。他沒有過問,玉龍為雪女,留下了怎樣的一局棋。他的兒子宋挽風,又在中間,發揮了怎樣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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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宋挽風和雪荔用午膳。
午膳簡單,因宋挽風自己沒太多食慾,又知師妹對萬事萬物沒興趣,便也懶得張羅。雪荔看眼桌上的兩三道菜,便想起平日每一次用膳時,林夜那誇張的膳食。
他自己吃不了多少,卻偏愛熱鬧,最後拉著所有人一道。
門被人「篤篤」敲。
竇燕聲音在外:「風師大人?」
屋中,雪荔看向宋挽風,宋挽風朝她頷首笑:「你說師父屍體不對,我便讓竇燕過來一趟。我那時候不在山上,對師父的事情不清楚。冬君總比你我知道的多一些。」
竇燕進屋後,先向宋挽風行禮,再向雪荔行。
竇燕低著眼睛不看雪荔,只怕自己一看,便想到姐姐的慘死,會因自己的仇恨,露出不合時宜的表情。
宋挽風用手揉額頭,靠著牆面:「你們說吧。」
雪荔觀察宋挽風:一夜過後,他在自己家中,卻好似沒有休息好。他看起來很疲憊蒼白,眼尾也有些紅。他不舒服嗎?
雪荔收回目光。
她向屋中兩人說起自己看到的南宮山上屍體的異常,並關注著兩人的反應。竇燕震驚非常,宋挽風則微微失神。提起玉龍的死,宋挽風便似不想多聽,閉上眼,可顫動得厲害的睫毛,可見他的心中不平靜。
竇燕面色凝重,進屋之後,她終於願意看雪荔一眼:「雪女大人還記得那屍體的模樣嗎?」
雪荔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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