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景咬牙切齒:「是你開的城門。是你害死五哥。是你引抵入城,是你害死了阿爺!」
明恩渾身痙攣,氣血流失讓他渾身變冷、僵硬。他如同被人狠狠扇一巴掌,他以為自己的委曲求全,是為了扶蘭氏,為了明景。明恩朝前走,朝著明景:「我救了你!」
明景梗著脖子:「你救我是為了讓我為霍丘國做事。你是叛徒。」
明恩唇齒間發出的嗚咽聲,連他自己都要聽不清:「你才是叛徒——你背叛我!」
監視的霍丘國人皺起眉,左右看看。眼見明恩生命流失,卻大約被明景刺激,他怒吼一聲後,整個人撲向明景。明景被撞翻在地,明恩兩手來掐她脖頸,明景抬手便扇了兄長一個巴掌,而明恩大怒之下,反手扇回。
灌木與樹枝形成一種幽秘的幻境,兄妹二人鬥雞般廝打,霍丘國人撲上來阻攔。而生命最後一刻,明恩花費全身怒火,與明景之間剪不斷的仇怨,成為一筆爛帳。兄妹多年相知相伴的情意,在仇怨爆發時,化作劍刃,以最難堪的姿勢,刺向對方——
「你不配為扶蘭氏的公主,你連隱忍都學不會。」
「是你不配為王子。背叛自己國家、自己子民的王子,你將被聖主拋棄,死後被割舌頭,背大石,被鷹啄……」
「你詛咒我……你竟然詛咒自己的哥哥。那好,扶蘭氏滅國了,你和我一起走。」
「咳、咳!放開我,放開我……扶蘭明恩,你殺了五哥,害死阿爺,你連唯一的妹妹也要殺嗎?」
星子躲入雲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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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嵐後,鳳翔城在夜間熄火,最高角樓處,張秉與葉流疏相攜而立。夜間風大,吹得二人衣袂飄然,宛如仙飛。
葉流疏觀望著隔著那山川與河流的戰火,關注著大散關後的戰局。
旁邊有侍從上前,遞給張秉一張卷著的紙條。葉流疏悄然瞥目,見張秉低頭就著燈籠光影看了那一張紙後,抬頭微笑:「沒什麼大事,是欽天監的消息,他們觀測到,今夜也許有一場星隕流沙,金光天馬。」
「星隕?」葉流疏愣一下,沒料到戰局緊迫,北周的欽天監觀察的卻是星隕,而葉流疏又抬頭看天,「星子躲入雲後,已經全然看不見了。當真有星隕?傳聞說,每次星隕,都伴隨著戰火,會死許多人。」
張秉溫和:「天下每時每刻,都在死很多人。」
他意有所指:「而我們,不是已經……雪中送炭了嗎?」
夜火寥寥,張秉手指一個方向。過於遙遠的方向,夜霧瀰漫,看不分明,而影影綽綽間,葉流疏想像著北周兵馬在山地間的逶迤出行,懸起的旌旗,朝霍丘國遞出的刺刀。
葉流疏美麗的眉眼間,神色稍緩。
張秉:「你很關心林夜小公子?」
「不,」葉流疏道,「我關心的是,苔米,塵埃,煙火,雪粒……所有這些,諸如我一般渺小卑微,不被掌大局者看在眼中的東西。」
葉流疏:「我關心的是自己,是千萬個與自己一樣的人。我不希望發生戰爭,我不想死太多人。」
她是從民野鄉鄰中走出的平民郡主,她的郡主頭銜,彰顯的是宣明帝的野心。宣明帝對她的一念之仁拯救了她,而葉流疏不覺得天下百姓,和自己一樣幸運。
張秉:「那麼我的出手,便是為了『不死太多人』。
「鳳翔城外三里山崗,我手書借兵符,借來的兵馬已到此地。北周將士將和南周將士互為犄角,將霍丘兵困於中間。在我們的皇帝反應過來前,如果你的那位小公子反應得足夠快,南周的兵馬反應得足夠快,北周和南周的兵力,足以逼得霍丘國退兵。
「而你我且留在此地,共看一場星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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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星光黯然。
寒風下,戰旗獵獵,士兵哀號陣陣或義憤填膺。
鳳翔城外,接近大散關的方向,北周兵馬阻攔衛長吟派出的兵馬。這隻隊伍原本中途撤退,為奪取南周糧草。而今北周兵馬殲滅他們,繼續南下,朝著大散關馳騁,與南周兵馬匯合。
李微言戴著狻猊面具,走出軍帳。身邊的將士沒有人懷疑。他走過奄奄的屍骨與殘兵,將戰火後世人看不到的落敗哀榮,一一望進眼中。而他將和衛長吟繼續對峙,等待大軍的勝利。
陸輕眉與陸相坐在金州城的角樓上,一邊下棋,一邊等著最新的戰報。幾位朝臣留在金州城外,至今不肯進金州。這一戰的勝利,將決定他們到底是迎新帝歸朝,還是南周一敗塗地。
衛長吟坐在自己的軍帳中,等候著兵人的南下,與自己這隻大軍的匯合。他將整宿不眠,等候消息。前方戰局越來越不利於自己,照夜將軍的復活、計謀,步步打亂自己的棋局。如果到天亮時,兵人都不能南下,衛長吟將撤兵——此戰,不必再膠著了。
林夜騎馬擺脫眾人,行在夜間山林中的小道上。夜風吹得他衣袍如鼓,一襲黑金色的袍衫,流動著燦金一樣的瀲灩色澤,托襯著少年公子淨白的面容,漆黑的眼睛。
快一些、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他必須找到阿曾的和親團,找到孔老六的江湖人,找到他噩夢中跪於屍體中流著血淚的少女。他要救人,或者自救,他要找到雪荔,找到破局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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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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