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啊……
林夜眉頭時松時蹙,實在無法說服自己。但是杜春娘雙目噙淚,滿面哀傷,回憶往事時的痛恨與後怕神色,不似作偽。
難道是因為林夜自己經歷的戰爭太多,他已經養出了一副鐵石心腸,對世間普通人的痛苦,已經視而不見了嗎?
林夜茫然無比。
雪荔:「那個乞兒,為什麼叫我『娘』?」
杜春娘沒料到話題突然轉到乞兒身上,愣了一息才挪開目光,口上嘀咕:「誰說他叫你了?」
雪荔心想,因為那個乞兒,就是看著自己的眼睛喊的。
但是杜春娘抬胸,咬牙片刻後自暴自棄:「他是我的孩子,他叫的『娘』,是我。」
雪荔和林夜齊齊怔住。
當娘的人,開著青樓做著生意,觀對方買賣雪荔衣物的奸商品質,杜春娘絕不會缺錢。而那個乞兒,在冬日衣衫襤褸,凍瘡頻頻,飢腸轆轆,渾身酸臭。
這樣的人,怎會是母子?
杜春娘冷冷道:「不是自己甘願生出來的孽障,打胎也打不掉的孽障,我不承認是『母子』。」
杜春娘:「我沒掐死他,我留著他一口氣,我時不時接濟他……已經很良善了!難道要我大發善心,好好養護?我看到他就想到當年的事,看到他就能想起那個掐著我腿、把我往牆上撞的男人的嘴臉……這樣的孽種,憑什麼跟我一同生活?!」
她雙目中的淚意映著屋中燭火之光,痛恨憤懣之色,讓雪荔和林夜齊齊怔住。
雪荔觀察她,沒有明白杜春娘的話中內容到底是什麼。
而林夜已經瞭然。
在雪荔直白地開口詢問前,他一把捂住雪荔的嘴,垂下眼,有些不敢直視杜春娘:「抱歉,揭你瘡疤,實非所願。」
屋中只有女子加重的急促呼吸聲,偶爾伴隨著哽咽,杜春娘沒有開口。
林夜緩緩從床上起身,躬身朝杜春娘行了一禮:「杜娘子放心,我與阿雪只為打探,絕非揭露。娘子可以繼續在鳳翔開青樓,鳳翔外的風雨,我們不會引到娘子身上。」
杜春娘好像平靜了一些,說:「宋琅讓你們找我,無非是想從我這裡聽這些事。我已經告訴你們了,便再不想和那些人那些事扯上關係。你們回去告訴宋琅,不管他和玉龍要做什麼,都別打著我楊家人的旗號。
「楊家人已經死光了,楊家人不想再被人戳著脊梁骨,成為千百年後的罪人。我們這樣苟且偷生的螻蟻,和他們這種做大事的人不一樣,我只想安靜……雪女,回去告訴你師父,莫找我,莫惹我,莫提楊家舊事,莫翻出當年的帳本!
「她若要整個天下戳楊家脊梁骨,我也會和她不死不休!」
雪荔沒說話。
顯然,偏居一隅、生活在鳳翔的杜春娘,既不知道天下鼎鼎有名的「秦月夜」樓主玉龍身死之事,也不知道如今雪女和「秦月夜」結仇,雙方不再同行。
雪荔為探查玉龍舊事而來,宋挽風他們將整個天下鬧得雞犬不寧,杜春娘看似並不知情。
雪荔還有滿肚子疑問。
但林夜朝雪荔使眼色,雪荔這一次看懂了林夜的眼色,並未開口。
--
兩個少年人離開「風月閣」時,天已大亮。
他們走出巷子,冬日巷子布了些迷霧,夜間的歌舞昇平褪去後,他們回頭看,只能看到霧中青樓朦朧的影子。舊事被人藏匿,舊人隱居市井。
林夜打個噴嚏。
雪荔目光落到他身上。
他一邊捂著鼻子,一邊朝她笑一笑:「我沒事,剛出熱屋子,被凍了一下而已。」
雪荔眼皮微低。
林夜的身體……
林夜湊到她眼皮下,笑著問:「杜春娘的話,你相信幾分?」
雪荔:「我幾乎一分也不信。」
林夜挑一下眉,笑容放大,眉目舒展:「不愧是阿雪,和我一樣聰明……我也不怎麼信呢。你覺得有哪些疑點?」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