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言涼涼道:「嫂嫂生病的話,就不要常進宮了。你在宮裡病倒了,陸相會懷疑是朕害你啊。」
陸輕眉淡聲:「陛下說笑了。」
李微言目中生出惱意,他想嘲諷兩句,可他扭頭看她那副病歪歪的模樣,便硬生生將話咽下去。在陸輕眉看過來時,李微言硬邦邦道:「朕有要務和朝臣談,你沒事的話就出宮吧。」
陸輕眉:「兩國聯姻……」
李微言硬邦邦:「再議!」
他寒著臉出殿,心事起伏不定,滿目陰鷙,許多情緒碾到喉嚨邊,沉甸甸的,又不知該如何是好。而出了宮殿,就著淅瀝大的雨水,他悵然一嘆氣。
冬日太冷,建業無雪,只有雨下個沒完沒了。
他抹把臉,心想算了,和她置什麼氣呢。
她病倒了……陸相還得找他談心呢。
真是奇怪,陸家這對兒女,可真是不省心。一個連床都下不了,就嚷著要去慶州;一個倒是下得了床,卻三天兩頭勸他聯姻……是啊,入主汴京,恐怕是這些南方大世家的夢想。
能夠和汴京張氏平起平坐,陸輕眉恐怕做夢都要笑出聲。
李微言不啻以最大惡意揣摩那位曾經的嫂嫂時,聽到小孩子的笑鬧聲。他回頭一看,見宮殿長廊上,兩個陸家的小孩追逐著玩耍,幾個內宦求爺爺告奶奶地追在小孩屁股後面哄著。
李微言跟鬼魅一般,無聲無息貼近時,聽到內宦喘著氣哄人:「小祖宗,快把字條拿來吧。陛下要是發現了,是要打你們屁股的。」
一個小孩天真笑道:「才不會,陛下和堂姐關係可好啦。」
另一個就點頭:「就是就是,陛下都聽我堂姐的。」
內宦連忙:「小祖宗,這話可不敢亂說……這字條可重要了,連陸家大娘子都不敢碰。你們想被大娘子罰嗎?」
兩個小孩瑟縮一下,他們不怕李微言,卻害怕陸輕眉。兩個小孩乖乖交出他們玩耍的紙條,躲在廊柱後陰沉著臉的李微言,一眼認出這是他從洛水畔帶回來的紙條。
那張林夜給雪荔的紙條。
雪荔根本沒收。
當日,如果不是李微言保留下了這張紙條,紙條恐怕要跟著林夜買給雪荔的那些禮物一樣,被雪荔當做遺物,全都燒個乾淨。
李微言就是……總想留下點什麼。
雖然留下的,是別人的訣別信,哼。
李微言黑著臉,看陸家這兩個小孩把紙條還給內宦。他心想一會兒就罰他們,卻聽到一個小孩嘀咕辯解:「我們沒別的意思啊,就是我跟哥哥剛開始認字,看到有字的東西,就想讀一讀嘛。」
另一個:「就是就是。」
小孩:「伯伯你看,這個字是雪,這個讀『力』,這個是『我』,這個是『洗』,『愛』,『你』……」
慵懶站在廊柱後的李微言,倏地繃直身子,猛然站直。
內宦還在笑:「讀錯了,小乖乖,你們認字不全啊……」
兩個小孩叫道:「陛下!」
內宦惶然回頭,還不等告罪,便見宮中這位神出鬼沒的皇帝陰沉著臉,劈頭蓋臉地從他手中搶過了紙條。李微言捏著紙條的手指發抖,他呼吸急促臉色發白,迫不及待地去看這字條。
而這時,宮人來報:「陛下,有人夜闖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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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視野瀰漫,夜闖皇宮的人,是雪荔。
雪荔一刻也等不及,她要見到李微言,只能闖皇宮。她與宮衛們打斗,記得這些人是李微言的人,自己不能殺人性命,她便戰得分外辛苦。
大雨讓她周圍發冷,讓她齒關戰慄。
她忽而聽到少年隔著雨霧的聲音:「雪荔——」
李微言喝道:「都停不下,不要打了——」
雪荔回頭。
她站在寒夜雨中,望向一身玄色冕服的少年提裾朝她奔來。雨水浩浩蕩蕩,如洪濤奔瀉,讓她的視野模糊無比。她打著顫提著刀,趔趄走向前,喃喃自語:「我後悔了怎麼辦?」
「我想救他,不惜代價,不惜所有。我對不起你,但是我捨不得……」
她像在囈語,整個人發著燒,渾渾噩噩說這些話。李微言朝她奔來,一把將她拽住,拉著她的手奔上龍尾道:「你和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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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雨水依然下個不停。
雪荔衣著單薄,髮絲貼頰,站在宮殿廊廡下,看李微言交給她一張被雨水打濕的字條。
李微言催促:「你再仔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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