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捂著心臟處的手指用力,指節微微發白。
雪荔誤會了,問道:「你心臟還在疼?」
林夜一怔。
他鬆開衣襟,笑:「不疼。」
少女的手卻伸過來,她的氣息貼著他臉頰,他一動不動,滿腦綺思幻象。而雪荔的手抵在他心臟處,內力柔柔地傳過去時,林夜意識到她又在為他耗費精力,他忙伸手握住她手。
這一次,他終於敢看她眼睛了。
林夜彎眸:「阿雪,我和你鬧著玩呢,我真的不疼。我最近吃藥格外積極,也沒有胡鬧,沒有嚷著出去玩……我的身體在一點點恢復,你沒見過的『照夜將軍』的好身體,你馬上就可以見到了……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有多厲害了。」
雪荔點頭。
她是這世間唯一一個,他說什麼她都信的人。
但雪荔的手指依然沒有從他的衣襟處挪開,他不讓她傳輸內力,她便停了。她的手指只是抵在那裡,感受著下方跳動的心臟,她腦海中,浮現林夜剛從鬼門關走出來後,他心臟處的劍傷。
那是致命之傷。
多虧李微言給的藥,拖住他性命,讓他們有時間去治療調養……
雪荔問:「痛不痛?」
林夜怔住。
雪花落在她睫毛上,她低垂著眉眼,神色看不清,而說話語氣,是她一貫的平靜淡漠調子:「那劍傷,是宋挽風造成的,是從後偷襲的劍傷。我認得宋挽風的招式……當時,是不是很疼?一句話都說不了的時候,聽到我喊你卻無法開口時,是不是很難受?
「你只有二十歲……就要經歷這些。
「是不是很……委屈呢?」
林夜緩聲:「委屈?」
雪荔點頭:「嗯,我仔細研究過了……你年紀這么小,身邊人死那麼多,你得一一處置,還得藏好自己的情緒,安撫所有人。你把健康的身體折騰成這樣,知情領情的人也沒幾個……大家都說,這樣會很『委屈』。」
她想一想:「我很心疼。」
林夜「噗嗤」笑。
她自然不知道,她淡著臉表達關心的時候,有多可愛。但是正如林夜自己也不知道,他忍痛這麼多年,習慣了當旁人的頂樑柱、智囊軍師,雪荔問一句「痛不痛」「委屈嗎」,他的眼睛便紅了。
雪荔抬頭,目光與他對視。
他本想掩飾一下自己的情緒,卻在她的眼眸凝視下失神。
他忍不住傾身,將手指拂在她臉頰上。他的手指從她腮邊向上遊走,最終落到她眼角處。他手指按著她眼角,輕輕擦過她的睫毛,不受控制地看向她的眼神。
他被這樣清寧又空寂的眼神捕捉,他早就知道自己甘之如飴。
夜間皓雪紛紛揚揚,如撒鹽如鵝毛,浩浩然落在天地間,包裹著台階上燈籠搖曳下的一對小兒女。
雪荔定定地看著他,見林夜手指一直停在她眼睛處,他喃喃:「阿雪,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忍不住的。」
「到底是什麼忍不住」「到底要忍什麼」這樣的問題先不提,雪荔更想知道的是:「我到底是什麼樣的眼神?」
林夜撩起眼皮,眼睛黑白分明,如曜石一樣閃著清光。他微微笑:「愛我的眼神,願意陪我為所欲為的眼神。越是這樣,我越怕欺負了你。」
他聲音微啞,喉結滾動,說話間便傾身,目光落在她粉紅唇瓣上。
他心跳咚咚,俯身想一不做二不休地衝下去偷香,滿腦子都是「差不多可以了」「好久沒親了」「阿雪喜歡我,不會推開我的」。
雪荔確實沒有推開他。
但是林夜的氣息即將落到她唇角時,林夜聽到雪荔說:「可你確實欺負了我。」
林夜愣住,他傾身的動作停住,隔著一寸之距,他抬起眼睛看她。雪荔看到,他的臉頰微微發白。
看來,聰敏的照夜小將軍,是知道她在說什麼的。
雪荔平聲靜氣:「你知道我不懂情,便仗著我不懂,來糊弄我。你在鳳翔的時候,應該和玉龍師父見過面。起碼那時候,你就對師父生出懷疑。你怕師父和宋挽風又要對我做什麼,便瞞著我,自己去赴約。離開鳳翔的那一天早上,你也在台階上等我,反覆問我喜不喜歡你。你是不是覺得,如果我說不喜歡,你就死而無謂了。
「你騙了我。你說不會用第三滴血,卻用了。你說等戰爭結束,我們一起離開,你失約了。你把我一個人丟下,你確確實實地欺負了我。」
林夜落在她眼角處的手指微微發顫,他的氣息也有些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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