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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谿像是受了蛊惑似的凑到她手边,额头被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她没去揉,就这么蹲在那儿。她不知道该不该和一个老板说心里话,尤其这个老板还被对街茶余饭后的老板称呼为“老葛朗台”;如果她提出自己的困惑,反而让穆知白想起保镖现在是个多余的职位,把她开除了怎么办?
叶谿咬着嘴唇,直到被穆知白摸了摸头,才抬起眼。
——她真好看。
叶谿的心跳骤然加快,她感觉自己脸上在烧,不得不重新低下头去。
“看着我。”穆知白的声音很轻很轻,落在叶谿耳中,像是一片羽毛扫过,让她浑身一个激灵,“看着我,然后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叶谿不受控制地看着穆知白,几乎就要把心里在想什么脱口而出,倾诉自己害怕被裁员的心态。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海一片空白,没有思考工作的事,也没有思考医院里的奶奶和她黯淡无光的未来,连近在咫尺的穆知白都变得虚幻,继而响起无数的声音,纷纷扰扰,熙熙攘攘,在顷刻间将她淹没。她似乎同时成为了一个小孩、少年、青年、中年和老人,她似乎同时既是男人又是女人,既是白领出入于高楼大厦,又是农民穿梭于田间地头,她似乎在和自己吵架,又似乎在和自己和解。
这种不断的身份分裂和重组让她的自我意识逐渐消失,而穆知白依然稳稳地坐在那里,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穆知白仿佛成了她的灯塔,越是遥不可及,叶谿就越想触碰,像沉船之人遭遇海中浮木,无论如何都要紧紧抓住。
忽然意识到自己行为怪异,叶谿“唰”地站起身。
她感到头昏眼花,尽管心跳在慢慢平复,耳朵里却还在怦怦作响。指尖残存着冰凉的触感,整只手因紧张而痉挛,微微颤抖着。她深吸一口气,拧起眉毛甩了甩手腕,为刚才自己这仿佛胡乱吃了野蘑菇一般混乱的神秘行为感到不安。她困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穆知白。
穆知白依然坐在那儿,风雨不动安如山,在叶谿站起来以后,端起茶杯,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怎么了?”
“对不起。”叶谿的眉心没有松开,她紧盯着穆知白漆黑的双目,某种异样感呼之欲出,却无法准确描述。她想起昨天那近乎昏迷的午睡,和一场凌乱琐碎的噩梦。在梦里燃烧的合同仿佛是来自深渊的警告,而穆知白就是那个深渊。
穆知白似乎在笑,她始终没放下杯子,微微别过脸,不和叶谿对视:“嗯?对不起什么?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叶谿没有回答穆知白的问题,只是用更愧疚却也更响亮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穆知白总算调整好了表情,她把杯子放下,轻声道:“待会儿再说这个,去楼上换身衣服吧。这个客人通常会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半个多小时,我们抓紧些。”她接着话锋一转,仰起脸看着叶谿,笑着说,“你穿那套黑西装的样子太可爱了,不像是我家的员工,倒像是哪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还是换一身吧。我没进你房间,新衣服放在三楼的沙发上,鞋在鞋柜里,你自己换。”
叶谿脸上一热,又怕耽误穆知白见客人的时间,按捺住心里的疑惑,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然后就看见了放在沙发上的一套看起来非常古旧的茶色格子西装,款式并不现代,料子舒服但是很厚重,像是从哪只老古董箱子里刨出来的文物。她拎起衣服看了看,没见到价牌,不知怎么,却比见到那套黑西装的价牌时还要惊恐。要是穆知白心血来潮,要求她为衣柜里的那些衣服付款,她估计是舍不得赔偿的,不如给“老葛朗台”打一辈子工。
但是这些衣服出人意料地合身,合身得让人害怕。
老实说,她很怀疑如果自己亲自去买,能不能找到这么合身的衣服。
合同还在桌上,她拿起来,重新读了一遍。和前两次一样,她没读出任何异常,只能把它收进抽屉。
她下楼来,站在穆知白面前。
这位热衷于换装游戏的老板对这件衣服非常满意,频频点头:“这下看着合适多了。”
“唔……”叶谿不置可否。她觉得穿着新衣服让人打量的感觉过于尴尬,甚至有些如芒在背。她不好意思说出这种感受,只能忍着,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猛灌了几口茶,不太自然地道谢:“麻烦你了。”
穆知白笑着给她的杯子里重新倒上茶水:“客气什么?我是为了当铺的脸面,不是为了你。”
“……那也谢谢。”叶谿说。
她不在乎自己穿什么样的衣服,有着普通人家能有的体面就好,所以穆知白给她准备什么,她都愿意配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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